第106章 你不該給我打傘哪

裴肆不敢太用力,只蜻蜓點水一下,便迅速放開春願。

誰知,就在他剛離開她的唇時,這女人忽然勾住了他的脖子,主動索吻。

裴肆沒有拒絕。

她很強勢,胳膊箍住他的後頸,與其說吻,倒不如說是咬,邊哭邊咬,嘴裏喃喃說著胡話“大人、大人。”

可只在頃刻間,她又醉過去了,胳膊無力地垂下,頭歪到一邊去了。

在那瞬,裴肆清醒又糊塗。

他的唇疼得緊,但他不願停下,手輕覆上她的側臉,將她的頭擺正,就要吻上她的唇時,外頭傳來陣急促的腳步聲和說話聲。

--“總管快去瞧瞧吧,殿下方才又在未央湖邊喝酒了,還不讓我們靠近。得虧提督和霧蘭姑娘去向殿下辭別,發現殿下身子往湖裏傾,拉了她一把。”

邵俞的聲音甚是生氣:“糊塗東西,看見殿下酗酒,就該去勸幾句哪!天寒地凍的,若是今兒她真掉進去了,你們的腦袋都得填湖去!”

裴肆迅速起來,並且解掉她身上穿的大氅。

就在此時,春願忽然悶哼了聲,緊接著翻轉過身,趴在床邊大口吐了起來。

裴肆幾乎是本能地往後撤了一大步,誰知還是太遲,穢物吐到他靴子和下擺。

而這時,邵俞帶著眾下人也從外頭進來了。

“哎喲,我的祖宗哎。”邵俞誇張地呼喊著,奔過去,半條腿跪在床上,從後面攙扶住公主,不住地摩挲主子的背,讓她能吐得舒服些,“這是喝了多少啊,前兒還跟奴婢再三保證戒酒的,今兒奴婢才剛離開一會子,您又偷喝了。哎呦,若是出個好歹,叫奴婢怎麽跟陛下交代。”

春願這會子簡直爛醉如泥,吐了些後,竟正面趴在床邊睡著了。

“快端熱水來,再給咱家拿條幹凈帕子。”邵俞囑咐著,擡眸間,他看到裴肆就在不遠處站著,那位提督大人這會子用帕子掩住口鼻,眉頭嫌棄地蹙起,臂彎挎著件黑色大氅,衣擺和靴子上沾了滿是酒氣的嘔吐物。

“聽說是您救了殿下的?”邵俞眉梢上挑,唇角噙著抹意味難明的笑:“真是多謝提督了。”

裴肆咳嗽了幾聲:“總管好忙啊,連自家主子都不管了。”

邵俞頗有些陰陽怪氣:“是老奴倏忽了。”他沖一個丫頭招了下手,下巴朝裴肆的靴子努了努:“沒眼力見的東西,快給提督擦擦。”

“不用了。”

裴肆冷漠拒絕。

他看了眼醉得半死不活的春願,轉身就走。

……

下了一整日的雪,總算是停了。

今兒是十五,圓月從東山升起,高懸在天邊。清冷的月光撒向官道,使得積雪泛著幽幽熒光。

從鳴芳苑的那邊緩緩駛來兩輛馬車,往長安的方向去了。

馬車裏有些昏暗,車壁上固定著只琉璃燈盞,蠟燭隨著馬車的搖曳而輕輕晃動。

裴肆似乎有些疲憊,裹著大氅,側身歪在軟靠裏閉眼小憩。

霧蘭坐在車口,腿邊放著紅木食盒,身上穿著件銀紅色的披風,懷裏抱著個暖爐。

車裏實在太過安靜,靜得車輪碾過雪的咯吱聲格外刺耳,靜得都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霧蘭抿了抿唇,偷摸朝提督望去,他下唇破了皮,紅殷殷的,臉還是像往常那樣清冷,在燭光搖曳間忽明忽暗。身上仿佛有層冰,不能靠近的,一旦接近,就會被冰芽子刺傷。

可是霧蘭並不怕,她從袖中掏出帕子,俯身湊過去,跪著替他擦拭靴子上已經幹掉的穢物。

“做什麽?”裴肆似乎被驚醒了,本能地收回腳。他咳嗽了幾聲,身子又側了幾分,繼續睡,淡淡道:“不用擦,等回京後我會扔掉的。”

霧蘭輕咬住下唇,緊緊地攥住帕子。從鳴芳苑出來後,提督就沒再和她說過話。

“您冷不冷?後頭馬車裏還有條主子賞下的皮子,毛又厚又軟,蓋著可暖和了。”霧蘭望向他,笑顏如花。

“不用了。”裴肆惜字如金,語氣不冷不熱。

霧蘭指甲摳著手背,又笑道:“時間過得真快呀,轉眼間又到年下了。奴的父母這些年一直在外頭,這是回長安過的第一個年。奴的兩個妹妹一個十九,一個十六,眼看著都到了要議親的年紀,可都像小孩兒似的,不好好學針黹女紅,大字也不識幾個,一天到晚的打打鬧鬧。奴說了她倆好幾次,嚯,竟敢跟我頂嘴。回頭您一定要幫奴訓一訓她倆!”

裴肆輕咳了聲,將大氅裹緊了些,顯然對霧蘭的這些家長裏短半點興趣都沒有。

霧蘭心似乎被錐子攮了下,又疼又酸。

她抱著暖爐,默默地貼車壁而坐,頭隨著馬車而輕微地左右搖晃。

馬車裏忽然就安靜了下來,似乎比外頭更冷。

霧蘭鼻頭發酸,不知怎地,忽然就落淚了。她知道提督專程過來接她,肯定是累了,她若是個懂事的妻子,就不該打攪他休息,最好糊塗些,不要說任何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