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裴提督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數日後

不知不覺間,已至臘月,離年關更進了一步。

京城裏年味兒足,聽說西市已經開始建造大鰲山了,瓦肆也比往年更熱鬧。

可鳴芳苑冷冷清清的。

下人們都在議論,殿下怎麽忽然性情大變,酗酒成性,而且還比著懿寧公主的例,也辦那些只有年輕英俊的公子哥兒參加的雅集,瞧瞧,十五那日的蹴鞠會惹出多大的風波。

不僅如此,而今正是年關臘月,她忽然下令將鳴芳苑封閉,不許人進出,因不喜歡張燈結彩,就把行宮的燈籠一律換成了素白的,禁止一切絲竹管弦之聲。不知道的,還當她在給什麽人服喪。

有那起大膽的丫頭去問了殿下身邊的霧蘭姑姑,公主這是怎麽了?

霧蘭姑姑最近因她老娘生病的緣故,神色郁郁,只提點了一句:若是一切順當,殿下該在臘月初八大婚了,最近她心情不好,誰都不要去觸她的黴頭。

眾人了然,原來殿下是在給那份沒了的婚事“服喪”呢。

就有人私下裏取笑,都當公主了,還恁小家子氣,為個男人把自己弄成這副德行!

……

今兒是臘月初一,天朗氣清,許久不見的陽光從窗欞格裏滲進來,溫柔地照在梳妝台上。

春願坐在菱花鏡前,拿起螺子黛筆,對鏡輕輕描眉。

昨夜飲了酒,臉色有些差,眼底還帶有宿醉的痕跡,一覺睡到下午才醒來。

她曾問過銜珠和霧蘭:有沒有發現我的樣子變了?

那兩個丫頭均笑著說,大抵天長日久地侍奉您,並沒有發現什麽變化,但仔細看的話,好像是比年初見您是變了些,就像小孩兒張開了般。大抵是這回小產傷了元氣,失血過多罷,不過到底貴氣養人,越變越美了。

春願怔怔地望著鏡中的臉,易容確在慢慢褪去,現在還能勉強看出小姐一兩分神韻,等到了明年這時候,她就會完全恢復自己本來面目。

那時,小姐唯一給她留下的念想,也會沒了。

春願抹去眼淚,接著畫眉。

自打上月中旬發生草場蹴鞠會一事後,周予安成了全長安的笑柄。譏諷那小畜生的詩詞、文章如風絮般,飄滿了京都。

大同小異,譏刻他為了保住滿門的榮耀,在孝期上趕著去鳴芳苑,為了討好長樂公主,甚至用上了“彩衣娛親”那套,像個潑婦似的和五個婢女當眾摔跤吵架,結果袴子都被扯飛了。

謠言一旦四起,那便收不住了。

在秦樓楚館裏,甚至還出現了以周予安為題的淫.穢書畫,說這位小定遠侯看著人模狗樣,其實就是個衣冠楚楚的畜生,在家裏淫遍眾婢不說,還將魔爪伸向高官家的貴女。當年劉尚書家的女兒就是遭到了周予安的欺辱,一怒之下懸梁自盡;

還有人傳周予安和是非觀裏的那位大才女前嫂子暗中苟且,兄弟倆共用一個女人,長樂公主曉得此事後,這才解除了婚姻;

更有甚者,甚至還議論起了長樂公主,說公主在養面首,最喜俊美瀟灑的文人,和周予安關系不正常。所以如今長安的男子,竟以儒生打扮為美,更相互攀比吹噓,說自己曾去過鳴芳苑宴會。

這不,宗吉擔心她,特來鳴芳苑小住了兩日。

阿弟並沒有出言責備她,但言語裏卻暗示了她幾分,擔心她被又那些妄圖攀龍附鳳的男人哄騙,想讓她回長安,要不直接去皇宮住上到過年。

春願一想起這些事,就頭痛不已。

這回真是要打蛇,沒留神崴了一腳泥。

“主子,您打算什麽時候回京?”邵俞問。

他尋了瓶上好的茉莉油,往梳子上倒了些,輕輕地替主子梳發。

“明兒吧。”春願拿起支花釵瞧,隨口問:“躲了這麽些日子,想必首輔也不會再找我了。對了邵俞,長安那邊最近有什麽新聞?”

邵俞笑道:“奴婢聽說萬首輔和太後的爭端已經到明面兒上了,前不久,萬首輔不是想讓您以趙姎的身份站出來,替亡母周淑妃伸冤,重啟當年淑妃投毒謀害先帝案。您婉拒了,並且躲到了鳴芳苑。”

邵俞搖頭道:“咱們這位拗閣老,見您不理會他,愣是一個人把事撐到底了,聯手唐大人徹查舊案。八年前的那宗案,是周淑妃和太醫院院判白鴻明勾結立的案,也不曉得唐大人從哪裏找出份白鴻明親筆所書的陳冤書,白鴻明說他從未謀害過陛下,是郭太後暗中將周淑妃給陛下呈送的補藥,換成了摻了慢毒的藥。”

春願心裏一咯噔,她曉得老葛其實就是當年的白鴻明。

“那位白院判不是早在八年前就死了麽,聽說還被先帝夷了三族。”春願淡淡道。

“對啊。”邵俞眉梢上挑,湊近了主子,壓低了聲音:“唐大人這份陳冤書上的字跡,和當年太醫院中存档的白鴻明手跡一模一樣,據說是白太醫‘臨終’前寫的遺書。首輔那邊要求陛下徹查,還枉死的人一個清白,郭太後自然不可能容忍。謀害先帝,那可是天大的罪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