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紅色定位跟蹤器再次停滯。齊若雷知道那個微型機是植入在黃河平皮下的,不會被人發現。但地下城兇險叵測,肯定是又遇到了什麽意外,不由得擔心起來。

齊若雷回想起那天在秘密接頭點單獨和黃河平的一番談話,他有些後悔,是不是自己在決策上出了錯誤,或者是自己真像黃河平說的心腸硬如鐵石。從情感上說,他不該再讓黃河平去冒這種風險,他付出的已經夠多了。可是,以四年忍辱負重的代價換取眼下這起驚天大案的破獲,也是值得的。養兵千日,用在一時,這樣的任務,也非黃河平莫屬,可眼下的景況又使齊若雷的心懸吊起來。

…………

齊若雷的擔心不是多余的。黃河平這次遇險,不在地下城險象叢生的通道中,而在於和他同行的小老漢。

黃河平昏昏沉沉醒來的時候,感到自己是被結結實實地捆了起來,而且是五花大綁,捆成死刑犯的那種結扣。他不知道小老漢藏東西的那個方洞裏,不僅有壁畫,還有這麽長的繩索,更為可恨的是這小子藏著麻醉劑,把自己迷昏了過去。

小老漢盤腿坐著,看他醒來,露出了一臉的兇相,這還是和小老漢打交道第一次看見他這般模樣。

“說吧,留你一口氣,臨死前也得讓你鬧個明白。”

“你這個遭天殺的小老漢,忘恩負義、過河拆橋的玩意兒,得了寶就想甩了朋友,你有沒有一點良心?”

“良心?哼,你警察就有良心?我哥仨被殺的殺,抓的抓,判的判,你們就有良心?”小老漢擰眉怒目,一副深仇大恨的樣子,“我這一輩子就恨小人,恨臥底的暗探,你以為我小老漢白在這道上混,不知道你是幹啥吃的?”

“他媽的,我是臥底?!跟著你混得雞飛蛋打狗添燈,命都快沒了,我臥你媽的底了!”

“看來不上刑你是不知道馬王爺幾只眼。”小老漢咬牙切齒,上手勒了一把繩套,痛得黃河平直咧嘴,扭過臉又罵了起來。小老漢停了手說,“看在你救我幾次的分上,我也不願費這個勁,說吧,你到底是哪一路的王八蛋?”

小老漢貼近黃河平的眼前,手中晃動著一件東西,那正是在積沙墓遇險時丟失的那只加密手機。屏幕上面現出了一連串的代碼,小老漢根本看不懂,可猜出了八九分。

“從一開始俺就知道你們的主意,這是放長線釣大魚,找到壁畫我的末日也就到了,豈不知你們那兩下子怎蒙得了我小老漢兒。在地面上你們有手槍警車電警棍,牛逼哄哄的,我沒法子,就得利用你。可到地底下可是我小老漢的天地,就是再來個千八百十號人也休想抓我一根汗毛。沒想到吧,哈哈,哈哈哈……”小老漢得意洋洋,笑得抓耳搔腮,活像一只大馬猴。

“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也明人不做暗事。你可以對我恩將仇報,我不能對你不仁不義。在咱倆交情斷絕之前,我得奉勸你兩句,把壁畫交出去,給自己留條活路。”

“哈哈,交壁畫?你騙三歲小孩子去吧。偷一幅畫就可以炮敲頭,你想讓我死幾回?想拿我的腦袋當尿罐兒踢,沒門兒,老子還要在梁州地下逍遙幾十年哩!”

黃河平頓覺一股涼氣在全身彌漫開來,自己的身份既已暴露,眼下的情況是他始料不及的:這小老漢是什麽事情都能幹得出的,惟一的遺憾是壁畫沒有追到手,自己背著多年的黑鍋還沒洗清,倒先像老鼠一樣死在這黑暗的地下,真令人有些悲哀。死對黃河平已經不是那麽可怕了,可眼睜睜看著壁畫自己卻束手無策,他真不甘心。掃了一眼小老漢身後的壁畫,絕望中的黃河平突然冒出了一個十分大膽的念頭,這念頭使他興奮得心膛突突直跳,他鎮靜了一下自己,冷冷掠了一眼猴子似的小老漢,那對鬼火似的眼睛也正瞅著自己,但分明能看出他深藏在內心深處的恐懼,那是一種獵物對天敵與生俱來的畏懼感。

黃河平輕蔑地笑了,笑得小老漢一時不知所措。

“我以為光彭彪手裏的寶貝是破泥板,鬧半天你倆拿的是一路貨。”

“嘿嘿。”小老漢咧了嘴,“我手裏的要是假貨,頭朝下叫人當尿罐子踢。”

“你以為你的頭值幾個錢?拿人家的假貨當真貨,人家還不能拿你的腦袋當尿罐子踢?!”

“你他媽說啥?”小老漢聽出黃河平話裏有話,倒認真起來。

“我是說你走假坑別人,你就敢擔保別人不會坑你?”

“啥意思?”

“你手裏的這些畫全是仿品。”

“放你媽的屁,老子從庫房裏掂出來的,讓人仿了一套哄了你們,就連你這‘一把摸’也上了我的當,你現在死到臨頭還想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