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6頁)

現在郭煌走進了對方的住宅。這是座歐美古典風格的復式小樓,室內裝修是以鵝黃為主的色調,打著深紅細線的條飾,地下鋪著厚厚的阿拉伯提花地毯,顯得既溫馨又凝重。進門客廳正面墻上就掛著那幅“昭君出塞圖”,這讓郭煌不禁有些飄飄然。

上得二樓,中央的小過廳窗簾緊閉,一席五顏六色的菜肴,放置在造型優雅的玻璃磚面餐桌上,燭光閃亮處,只見酒瓶已經打開,桌旁還放了一盒高級香煙和煙缸,這很能看出淩清揚做事的習慣,連極小的細節都不含糊。

兩人就座。淩清揚斟滿面前的兩個酒杯,遞給郭煌一杯,淩清揚並不多話,仰頭一飲而盡,並用空杯向郭煌示意,郭煌見狀,也酒幹杯空。這酒一喝便知是極品茅台,頓覺濃香滿口,渾身舒泰。郭煌本想說兩句感謝的話,豈料淩清揚豎起食指制止了他,又滿滿斟上一杯,照樣喝幹,把空杯子倒過來向郭煌示意。郭煌不甘居後,把酒傾入喉中,主動斟上了第三杯,又給淩清揚倒滿,把雙杯碰響,再次幹杯。此時再看淩清揚,已是兩頰緋紅,滿目流光。

“能把梁州的大畫家請到我府上,是我的榮幸。你我無須客套,就像到了自己家,開懷暢飲,會須一飲三百杯嘛。”

“淩總,我郭煌雖然酷愛繪畫,浪得虛名,但從未想過攀龍附鳳顯赫發達,寧願躲進小樓,自得其樂。今天能得淩總如此看重,我只能肝膽相對……”郭煌喝了酒,竟滿口文言,傾訴著衷腸。

“什麽淩總不淩總的,那都是生意場上的銅臭代號。我既然拿你當朋友,那咱們今天就改了稱呼,我比你大幾歲,你就稱我淩姐,或叫我清揚,我呢就稱你煌弟。你再叫淩總我可是不饒你,必須罰酒三杯!”淩清揚半真半假地命令道。

郭煌覺得一下從淩總變淩姐,有點難以啟齒,憋了半天終於說:“我叫你清揚總經理,不,我自罰一杯。叫清揚,這可以了吧。”

兩人對視不禁哈哈大笑,變得口無遮攔起來,一杯接一杯地喝,不久便有了濃濃的酒意。淩清揚的額頭上開始出了細汗,把罩衣脫下掛在了衣架上,剩下件背帶式大開胸西式裙,裸露的肩頭渾圓光滑,雙臂在燈光下白得耀眼。

“晚飯不回去吃,弟妹不會見怪吧?”其實淩清揚知道郭煌是獨身,故意逗他。

“我現在是和尚打傘,無法無天,還是個王老五,沒有緊箍可戴。”

借著酒至半酣,郭煌像突然想起了什麽,盯直了淩清揚問道:“清揚,梁州城經濟又不發達,除了有些文物古跡,並沒有多大生意可做,你怎麽想來梁州。”

“我是想了結一筆舊賬,原來並沒有打算落腳,只是來到後改了主意,碰到了欠我賬的人。”淩清揚的話多少讓郭煌費解。

“欠得多嗎?”他刨根問底道。

“看怎樣算法了。”淩清揚很認真地說。

“那你準備怎麽個討法?”

“這得看對方準備怎麽還。”

“這個人我認識嗎?”

“難說……”

見淩清揚有意回避,郭煌也不好再問下去,他料定淩清揚肯定另有隱曲,便轉了話題。

“你先生在國外生意很大吧?”

“我們分道揚鑣多年了。”

“孩子現在還跟著你吧?”郭煌想當然順口再問,不想對方的臉有些僵住了,神情凝固了片刻,茫然答道:“有,如果她還在這個世界上,也應該有……哦,大概比舒娜小幾歲吧。”

說完這話,她轉過臉,竟掏手帕捂住了嘴巴。雖然喝了酒,淩清揚還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郭煌自覺觸到了對方的隱痛,便不再追問,只聽淩清揚已岔了話題。

“我現在是無根的浮萍,很像你的大作‘鄉關何處’。歐美人單身的很多,自得其樂,有的終身不嫁。但我畢竟是中國人,血脈裏還是咱祖宗的那根筋,拋不開割不斷哪。”淩清揚說著,話語中明顯帶有幾分悲涼。

“其實你生活得很令人羨慕,你富有,生意做得又好,想要的應有盡有。”

“那是我沒錢時的所思所想,剛出去的時候,想發財想得發狂,把什麽都舍了。但有了錢,才覺得滿不是那麽回事。煌弟,我有時候還真羨慕你,你活得多充實、瀟灑,人要是光為了錦衣玉食活著,死了不是一場空麽。你不知我年輕時候多愛畫畫,那時候最崇拜的就是畫家……”

淩清揚醉眼迷離地看著郭煌,一只手捏著空酒杯,一只手托著桃腮,紅得發亮的雙唇很潮濕,樣子倦慵得令人愛憐。再強的女人也是女人,也有柔弱倚人的一面。郭煌看得有些發呆。什麽朋友啊、姐弟呀全都變得空洞飄渺,而在他眼前貼他很近的,是一個嬌態畢現的女人,他突然騰起一陣想上前抱住這個俏麗女人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