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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鈴聲頑強地響個不停,嚴鴿遲疑地拿起了聽筒,立刻聽到了耿民那粗音大嗓。

“嚴局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耿民打電話——你甭怕,我是小事不登三寶殿,能不能接見十分鐘?”

嚴鴿問他在哪兒,耿民回答:“就在公安局對面的一個朋友家,看到局長窗戶這邊亮了燈才打了電話,有件非常機密的事兒要當面報告,你不要帶人,就一個人來。”

嚴鴿披上風衣,對著小鏡子攏了攏頭發,便徑直朝約定的地點走來。

這是公安局對面一座小樓上的照相館,耿民在門口處迎上嚴鴿,說自己是這家單位的法律顧問,已經讓值班人員到樓上休息去了。他推門進入室內,拉開了照相用的布景,裏邊走出一個人,上前就拉住嚴鴿的手,兩腿一彎就要跪倒,被嚴鴿一把扶了起來,定睛一看,原來是大猇峪的掃金老太。

“閨女,過去是我老太婆聽信了他們的謠言,信不過你,也不敢找你,東躲西藏地避著你,我得先給你賠個不是才行。”說完還是彎腰給嚴鴿鞠了一躬,方才坐了下來,“你到小魚壩找我,是俺又錯過了機會,耽誤了你的公事不說,就連女婿外孫的命又搭了進去,我真是個不中用的老糊塗哇?!”說完就懊悔不已地拍著大腿哭起來。急得耿民說,叫你來這是孟姜女哭長城啊還是王寶釧跪寒窯啊,快說正事吧。

掃金老太強忍悲痛,告訴嚴鴿說,自然保護區傳說的野人就是自己的女婿羅江,幾年來為躲避礦上的追殺,隱姓埋名在山中度日。小魚壩是掃金老太的娘家,羅江思念兒子小黑蛋兒,經常偷著下山在這裏約見孩子。山裏禁獵之後無法生活,她就把家裏的母豬娃送過去讓他在山洞裏飼養,靠著在山窪裏種些糧食維持生計。母豬養大跑出山洞,回來後生了野豬娃,以後他就偷著賣山牙豬,被人見多了,就當野人傳聞,礦上起了疑心,派了護林警察進山抓人,前天夜裏花錢雇了村民,滿山遍野地清查搜山,到處捉拿女婿和外孫子。

“究竟出了啥事情?”嚴鴿急切地問道。

“我趕到裂隙澗去看了,女婿的衣裳還掛在樹上,千不該萬不該,都怨我老太婆有眼無珠,早該叫他來找你們呀!這下子反倒把他父子倆給害了。”

老太說著又痛悔失聲。

“我會派人去核實這件事,你先不要聲張。”嚴鴿安慰著老人,接著又問,“你說的那個警察是怎麽回事?”

掃金老太說他是調查野生動物的,追問過她養的山牙豬,開了一輛大個頭吉普,還帶有槍,別的情況她說不準。嚴鴿問了對方的長相特征,並一一詳細作了記錄。

掃金老太嘆了口氣說,“事到如今,一家人死得只剩我一個糟老太婆了,也沒有什麽好怕的了,我也豁出去了,這次進城來就沒有打算回去。他們就是要對俺一家人斬盡殺絕,六年了沒有停過手。我今天是破命告狀,拼了這把老骨頭啦。”

原來,六年前,羅江死裏逃生從礦難地點跑出來,悄悄趕到女兒紅霞放學的必經之地,把這件事告訴女兒,而後隱藏避難。沒料到被女兒要好的同學小曼撞見,紅霞嘴不嚴,把事情透給了小曼,小曼是邱社會的外甥女,這件事很快就傳到了邱社會耳中,他便吩咐咬子借著紅霞學校放假撿礦石為名,讓保安扣留了紅霞,逼問羅江的下落。紅霞死也不肯說,咬子就把紅霞扒光了衣服,逼她跳迪斯科之後還淩辱了她。孩子羞憤自縊,含恨死去。老太太到礦上要人,討回的卻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到公安局報案,馬曉廬認定是自殺,要求金礦賠了一筆錢。老太上告無門,偷偷冰凍廠紅霞的屍體,等待有朝一日上告伸冤。紅霞的母親為此事患了精神病,整日瘋瘋癲癲滿街找女兒,丟下了小黑蛋兒跟著掃金老太為生。

“五萬塊錢我分文沒動,這是紅霞的索命錢,也是他們私了的證據,我就等著有這一天,我不相信共產黨會叫他們耍橫,天底下就沒了王法!”

她把下襟掀開,扯下了縫上去的布包,把厚厚的一沓子錢放到嚴鴿手上,“這就是我外孫女兒的一條命,這幫家夥以為錢就能買命,他們不明白,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公道比金錢更金貴。為討回這個公道,我不光是為自己一家人伸冤,還要出庭作證,幫著你們公安局查透水,為死了的冤魂伸冤,讓金島的老百姓重新安安生生過日子!”

嚴鴿安撫著老太,讓耿民負責好她的安全,就在這時候,她的手機響起來,原來是局裏指揮中心的電話,說有緊急情況要向她請示。

嚴鴿急忙趕回市局,薛馳他們只在指揮中心等候,只見一個專用小型屏幕上,顯示猴子王玉華所在大船位置的光點信號時斷時續,最後竟然消失了。這意味著臥底的王玉華已經暴露,並且兇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