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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午,反貪局一男一女兩個檢察官提審卓越,卓越在監號不提防時腳下踏了警戒線,立刻遭到年輕武警戰士的大聲訓斥:“站回去,立正,重新報告!”卓越退回號房內,再次走到白線處,喊了聲:“報告!”武警問:“幹什麽?”卓越機械地回答:“提審。”武警這才拿著一串號房的鑰匙,稀裏嘩啦地打開了號門,監視著他從裏邊走出來。

從監區到提審室要經過看守所的院子,檢查官要給他戴上銬子,卓越說自己絕不會逃跑。可對方堅決而無情,卓越生平第一次戴上了銬子,頓時覺得像被人扒光了衣服似的。

走進提審室時,卓越偷眼看了一下墻上的鏡子,竟然嚇了一跳!一夜之間,他竟然完全變了個模樣:蒼白的臉上有了衰老的皺紋,疊滿了憂傷與無奈,胡子茬布滿了兩腮,憔悴而疲憊。出於強烈的自尊,他的頭一直低著。

“卓越,擡起頭來!”

卓越定了定神,終於慢慢仰起臉。對面坐著的是孫啟明副處長和一個女檢察官。孫啟明他是認識的,過去因工作的關系常打交道;女檢察官也見過,一副姣好的面龐,見人先笑,和梅雪挺熟,老愛和他開玩笑,可這一會兒卻面若冰霜。

“卓越,你是刑警隊長,對法律十分熟悉,咱們也並不陌生,我們就不兜圈子,希望你如實交代在金島派出所任所長期間的經濟問題。”孫副處長的問話簡明扼要。

卓越深深呼出一口氣,竭力按捺住心中的激憤道:“我離開金島派出所已經三年,三年前做過離任審計,我是清白的。當時有一個副所長管財務,我從沒有濫用過一分錢。”

“卓越,說話不要太絕對,如果我們沒有證據,能夠無中生有拘留你嗎?我希望你丟掉幻想和僥幸,很好地配合我們。”孫啟明注視著卓越的面部表情,進一步施加著壓力。“不管你講不講,即便是零口供,我們都有足夠的證據給你定罪,可是我們還是希望你主動交代,爭取從寬處理,因為畢竟你還是一個做過不少有益工作的公安民警。”

“你的意思我清楚,”卓越打斷了孫啟明的問話,“是讓我有一個好的態度,爭取寬大處理是嗎?”

孫啟明不知其意,暫且點了點頭。

“可是我只能讓你失望,因為我是清白的,從來沒有把一分公款中飽私囊。我從警院畢業之後,一直恪守從警誓言,沒有接受過任何人的賄賂。相反,我十幾次拒禮拒賄,這個你們可以調查……”

“不是讓你評功擺好,現在是如實交代你的犯罪事實,卓越!”孫啟明突然提高了聲調,“我們當然進行過調查,我問你按照上級文件規定,罰沒款應當怎樣處理,你是不是嚴格地執行了這一規定?!”

卓越的確沒有想到會是這個問題,他略微思考了片刻回答說:“按文件規定,罰沒款應如數上交,按照收支兩條線的規定使用……”

“你身為所長,是不是執行了這個規定,你的收支情況,包括截留的款項都做了什麽?難道還需要一筆筆、一件件都跟你點出來嗎?”

卓越腦海迅速翻轉,前幾年他任所長期間,區財政十分緊張,連民警工資都不能足月發放,辦公經費更是沒有著落。派出所一開門,水費電費一個月就要上萬元,更不要說出差辦案,每個民警口袋裏都捏著一把墊支的發票,急得他把一半的精力都用在化緣籌錢上。後來終於有了救急的政策,就是允許在上交的罰沒款中按一定比例返還。當時區政府格外開恩,把返還比例定在70%,就是靠著這筆錢,派出所才得以正常運轉。這其中卓越不敢擔保沒有坐支挪用現象,但大宗開支都經過研究請示,自己沒有動用過分文。

想到這兒,卓越坦然回答:“你們可以查賬。但是,如果沒有確鑿證據,還清你們在審理中加以甄別,保護可能受到誣陷的人。”他注意到在旁邊一直未做聲的女槍察官,在這關系到自己命運的關頭,他想利用可能利用的間隙,博得同情,以避免訴訟程序的繼續,因為如果很快轉為逮捕,問題將會更加棘手和復雜。

“如果我的分析不錯的話,我所謂的貪汙問題可能是一個陰謀,其目的是要中止我正在偵查的一起黑社會性質組織案件。”

女檢察官猜到了他的企圖,很尖銳地說道,“這是兩個性質的問題,即令是你打黑立功,也不能掩蓋你本身的犯罪問題。功是功,過是過,我勸你不要有僥幸心理。”

“卓越,你不要再標榜自己了。”孫啟明顯然認為卓越是在跟他們過招,便突然問道:

“有一筆五萬元的款項,你究竟用在了什麽地方?”

他想起來,在裝修派出所戶籍室的時候,動用了五萬元錢,除了裝修還購置了一台電腦,這些很快都入了賬,他便脫口作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