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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山湊近了偷眼一看,心中大吃了一驚。因為他清楚記得,孟船生在大猇峪原來的開采範圍只有兩個坑口,不足0.04平方公裏,如今竟像蠶吃桑葉一樣把整個山峪的脈線全部囊括了。這小子實在太鬼了,他搞采礦從來不平向掘進,而是像老鼠挖洞一樣深挖斜掏,每次打透邊界,他就申辦一次擴大開采的手續,因此範圍越挖越大。從圖上來看,北端頂在大猇峪溝門,東端就擴充到大猇峪村頭的新建選場,而西端已經延伸到鯨背崖和那艘大船的下邊。

這時又聽沙金念道:“919坑口,南北向展布,地表出露長2公裏,礦段位於礦脈中段,共有兩個礦體:一號礦體為不規則透鏡體,沿走向長32米,上寬下窄,黃金品位為22克/噸;二號礦體為較規則透鏡體……變更後的範圍與其它礦區無重復……”

赫連山聽愣了,一股怒火在胸中燃燒,孟船生這小子也忒毒了,怎麽連剛剛列在自己名下的一號脈段也劃在了孟船生的名下?這可是他赫連山從市裏剛辦完的手續呀!可沙金手中拿著的明明是加蓋著地礦局血紅公章的公函,白紙黑字注明出具日期就在七天之前,那一天,恰恰是他和柯松山大賭拼的當天!

赫連山想發作,並且很想沖上去把那張狗屁文件撕得粉碎,然後再狠狠摔到孟船生臉上。可他一擡眼,正碰上馬曉廬那對毫無表情的目光,便從內心打了個寒噤,張了幾下嘴,像一口吞下了幾十只蒼蠅。

巨宏奇接過文件,煞有介事地翻看了一下,遞交給黃金漢。黃金漢說這是按照程序審核的,沒有問題,看來孟董事長的意思是想探討下一步的生產經營的問題。

孟船生一下子站起來,向黃金漢拱了拱手說:“還是黃局長了解我們,一句話就說到了俺們的心坎上,現在大猇峪有經營開采黃金許可證的民營企業就是我和連山兩家,我們想知道這次省裏整頓治理黃金生產秩序的規矩,也好按照上級的精神辦,免得走彎路,你說是不連山老兄?”赫連山點頭,揣摸著孟船生下步又在耍什麽花招。

巨宏奇喝了一口茶,反復漱了漱口,“根據國家文件的規定精神,對黃金特殊產品的生產,今後是取締個體,限制集體,發展國企,走股份制的路子。對名為集體、實為個體掛靠在鄉鎮企業的采金單位要實行關閉,導向是與國家黃金企業聯合,實行股份制改造。”

孟船生說:“這個政策我舉雙手贊成,個體開采黃金,為降低成本,濫采、濫挖,沒法子對礦石綜合加工,也不能規模性開采,像919的一號脈已成了貧礦區,要出礦就得搞深層探采,需要大投入。我這裏搞了一個論證報告,請巨區長過目。”

這桌酒宴吃到現在,赫連山總算品出了味道,孟船生是把他和所有的人都裝進了口袋,把大家夥兒扛到他背上,不由得你不走。特別是自己更可憐,給孟船生大大涮了一把不說,最終還被人用繩子綁了,跟著別人共同演出這場賤賣自己的戲。

黃金漢局長扮演的是個戲托,他建議巨輪集團和赫連山搞股份制改造試點,由政府作政策性引導,由一家國企參與。巨宏奇表示同意,對黃金漢說等他從省裏開會回來,打算開一個規範黃金生產的會議,要巨輪集團作一個發言,政府各部門要支持這項改革。寒森局長聽後當即表態,公安工作要為這次黃金生產秩序整頓創造一個良好的環境,支持兩家企業的聯合。黃金漢說依我看,你們莫不如就趁熱打鐵,成立起新的股份制公司,孟船生任董事長,你赫連山就當副董事長,今天就簽意向書,下星期掛牌子我去給你們剪彩。

大家一起鼓掌,巨宏奇說要連夜到省裏報到開會,就提前走了。在黃金漢的撮合下,赫連山捏著鼻子,在沙金草擬的開辦股份制企業的意向書上簽了字,搞了一回不折不扣的城下之盟。

當赫連山帶著保鏢氣急敗壞返回礦山的時候,他思緒紛亂,咒罵著孟船生的祖宗三代:這幾乎把自家性命丟進去換來的東西,不想一頓酒席竟被對方搶走了大半。但他更明白:如果對抗到底就連這一半他也得不到。他又開始罵警察,罵政府,他十分奇怪,這些人怎麽都像木偶一樣受著孟船生的操縱,像自己一樣都成了混蛋。

他越想越氣惱,突然冒上了一種可怕的想法,他下意識地摸出了椅背後的一枝雙杆獵槍,搖下了汽車的窗玻璃。一只夜行的東西受了車聲的驚擾,伏在前邊的一棵大樹上,樹身很高,樹枝歪七扭八,在暗夜之中像是一個蓬頭披發的魔怪。他讓司機停了車,悄然扣動了扳機,沖著那只伏臥的禽鳥開了一槍。隨著一道耀眼的火光,一只大鳥騰空而起,沖向夜空,他已經聽到了那只可憐家夥的中彈聲,料想不到它還能拼死騰飛,並在空中連續拍響翅膀!借著微弱的星光,他看得清楚了,那是一只白頭大鷹,飛到最高處時突然跌落下來,垂直摔落在汽車的引擎蓋子上,大片血漬頓時迸濺在車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