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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賭定乾坤,赫連山拱手得到了他夢寐以求的919坑口,大獲全勝。現在他正躺在金島一家星級酒店的溫泉池中,泡著藥液療傷。池中霧氣騰騰,從光滑的頂壁上掉落的水珠啪嗒啪嗒滴在水中,使他睡意朦朧。六年前為爭奪坑口的血腥場面像電影回放的鏡頭出現在他的面前。

……廝殺中,他被圍在了核心。羅海帶著護礦保安趕來,拼死救出了自己,但羅海的左腿卻被一塊崩裂的巨石砸斷。赫連山怒火中燒,指揮手下燃燒輪胎和辣椒面,這才把對方的火力壓下去。就在這時,隨著天崩地裂的一聲巨響,礦內突然透出齊腰的水,他以為是柯松山搞的鬼,慌忙率人撤出了洞子,發現對方也已水漫金山。他很快得知是孟船生在地下越層開采,惹出了這塌天大禍。依他和柯松山洞子進水的深淺看,鑫發公司下井的民工一個也逃不出來。果然,此後的孟船生慌了神兒,頭一回向他說了軟話,拿了大把的錢請他吃酒。赫連山是粗中有細的明白人,錢照收不誤,但原封不動,一來落個人情,二來攥個把柄,可以隨時拿出來跟孟船生叫板。這也是多年來孟船生對自己遇事讓三分的原由。真是該死不能活,該瞎看不著。誰也不會料到,這919坑口歷經周折今天終於姓了赫……

羅海匆匆進來,俯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麽,像兜頭澆了盆涼水,浸泡在溫水中的他一陣顫抖,竟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羅海是得了重要消息專程從巨輪集團趕來的,他告沂赫連山:金島派出所所長馬曉廬不知從什麽地方獲知的消息,經寒森批準,要來調查他跟柯松山賭博的事情。

赫連山沉吟片刻說:“這件事還得請姓孟的出面擺平,咱現在接了919坑口,當然要請請客,可不能叫別人挑了理。”羅海說:“宴席好擺客難請,你還是先和船生通通話,看這個客咋個請法。”

羅海是六年多前從四川來到金島的,為的是找尋他多年外出打工的兄弟。不料一來礦山就被公安分局扣留了。原來他的相貌與一個正在通緝的要犯酷似,等確認是誤抓後,辦案人員又以他未辦暫住證按流竄犯罪嫌疑人要拘留他。是赫連山出面具結,交了罰款才算了事。就此,羅海恨透了警察。之後,他先是在赫連山礦上搞礦石加工,以後護礦。他武功好,為人義氣,深得赫連山的信任,也使得邱社會兄弟很難再越界開采。孟船生認識羅海以後,多次將羅海邀到巨輪集團,幫他治腿,又介紹陳春鳳和他認識並且成了婚。而後利用赫連山的多疑,離間他和羅海的關系。赫連山佯裝糊塗,私下裏密告羅海,要他乘機進出大船,做個內線,也好得一個靈通的信息。

赫連山爬出溫泉池,接過羅海遞來的浴袍圍在身上,用手機撥響了孟船生的電話,只聽船生那邊笑著說:“不能讓你連山請客,是我來祝賀,要喝酒,也得到我這大船上設宴,地點就在小凡爾賽宮,你說請誰,我保證叫到。”這孟船生好像是猜準了赫連山的心事,由不得他半點推辭,便把時間確定在次日晚間。

巨輪號小凡爾賽宮這天晚上燈火輝煌,屋頂的水晶吊燈和四壁的枝形燭台一齊打亮,與環繞大廳的鏡子交相輝映,像點亮了千萬張燈盞,令人眼花繚亂。頭戴著圓頂金邊小帽的薩克斯樂隊,吹奏起《回家》的悅耳樂曲。赫連山一踏進門檻,就被儀態萬方的女模特迎上來,身後的兩個保鏢被禮貌地讓進了一邊的客廳。偌大的房間內設有一張巨形圓桌,光亮剔透的旋轉玻璃盤上放置著一叢鮮花,亮閃閃的銀質餐具擺在紅色的餐巾上。

坐在一側沙發席的孟船生起身,滿面春風地向赫連山介紹著提前到來的客人,其中有公安分局局長寒森和剛剛提任公安分局局長助理的馬曉廬。赫連山哪裏見過這種場面,霎時間覺得自己矮小了許多,心中生出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忙不叠地鞠躬彎腰。

“連山,今天可是我替老兄請客,能讓寒局長大駕光臨,可見你赫董事長的面子不小哇。”

“不敢不敢,完全是您孟董事長的面子,我是個粗人,嚇死我也不敢勞寒局長和馬所長的大駕,不,是馬助理。各位領導能來,是俺們的福分,是福分哩。”他說著從口袋裏掏出香煙,畢恭畢敬地送到寒森局長面前,對方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仰起頭說道:

“公安局就是要關注改革,為金島的經濟發展保駕護航。要不然,我們也不便到這裏來和你們民營企業家坐在一起,免得人們說三道四的。”

寒森說話時面部沒有表情,使人有一種壓迫感,坐在旁邊的馬曉廬背對著燈光,一雙陰鷙的眼睛始終盯著他。赫連山雖然一時還鬧不明白寒森所說的改革、護航和自己有什麽關系,可他分明聽清楚了這話中的玄機。就沖他與柯松山那天的豪賭,搞個治安處罰追究個賭博罪是易如反掌的,更不要說過去他所欠的老賬。想到這裏他不禁心驚肉跳,立刻懷疑到這是孟船生設的鴻門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