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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熬了夜,夏中天一直酣睡著,直到鬧鐘把他喚醒。睜眼一看,已是上午九點了。

此時,由於掛著遮光窗簾的緣故,黑得像暗室的房間內,依稀可見書架上擺放著普利策新聞獲獎作品和舒倫堡的《鬥智》以及《間諜戰》、《第五縱隊》—類的書籍。工作台上,放置著奔騰Ⅳ計算機和最新款的服務器,在碼放著各種高档鏡頭的照相機櫃一邊,掛著一串串沖洗的膠片。

他翻身爬起,胡亂擦了把臉,很快來到桌案前,打亮了長柄熒光燈,開始加工那天晚上從派出所拍來的照片。

光線晦暗,照片中盛利婭的鏡頭顯得有些模糊,有她酒後花容淩亂的特寫:斜躺著的,半裸的,還有熟睡時春光乍泄的鏡頭。他搖搖頭,覺得不理想,又找來一盤三級片子,在錄放機上回放至一處畫面上定格,輸入計算機。在顯示屏上,他把盛利婭半臥姿照片的頭部切換下來,嵌人三級片女人脖頸上,又如法炮制,把畫面上男人的頭換成了曲江河的。反復精修了幾遍,嘴角上才溢出幾分得意。關於這些照片,孟船生已經向他催要多次。

緊接著,他開啟電腦上網,打開了另一個用戶的電子郵箱,隨著鍵盤的敲擊,他發現對方的郵箱中有了一件新存的郵件。隨著命令的鍵入,屏幕上出現了下面一段文字:

巨區長,過得還好吧?

我是趙明亮的一個親戚,他有幸交上了你這個朋友,可謂洪福齊天,一家人都被你送上了天堂,你卻活得很滋潤。

你不用擔心,我已經處理完了趙家的後事,但所需費用你必須承擔。

人必有信,我不願逢官,你也須識時務。首批付款捌萬元,付款方式可按密碼所示再打開文件夾中的加密文件即可。管好你的嘴,切記。

他像發現獵物一樣興奮起來。他要親眼目睹一下,這位遭受敲詐的縣級幹部將要做出何種回應來。

不一會兒,夏中天悠哉遊哉地出了門,走向市中心的一個郵局。郵局左側,設有一個很大的讀報欄,那裏站著不少人在看報。

讀報人中有一個高個子老人,老人穿一套時下流行的黑底暗花唐裝,一頭短刺花白頭發,腰板挺直,腋下緊夾著一個磨得幾乎發白的人造革文件包,包內顯得鼓鼓囊囊,像是揣著什麽寶貝。他正盯著《法制日報》觀看,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鏡,一邊有鏡子腿兒,另一邊用一根線繩勒著。

“這位老先生今兒打算到哪兒上訪啊,又要告誰呀?”夏中天在對方身後冷冷地問道。

老人吃了一驚,慢慢轉問身,看清了來人,便咧開大嘴,不同地回答:“你這金島文痞,滄海名記(妓),今兒也出窩了。”

“今天是新任公安局長親自出面的局長接待日,你‘老天爺’該找她反映問題呀。”夏中天從不放過煽風點火的機會。

“那才叫仰八腳放焰火——等著挨刺哩,誰不知道她和市長是一家人,—個被窩裏睡覺,一個褲筒裏放屁,把這材料給你一轉,就怕又轉到那些糟官手裏,叫你不死也脫層皮,我才不上這個當,還是宋世傑告狀——走著說。”老人說著斜了他一眼問,“你這無利不早起的主兒,今兒到哪浪擺去啊?”

“聽說自然保護區野豬成群,還出了野人,我去采采風。說不定弄出個獨家新聞來。”

“我看你是沒事就靠揭窮人的瘡疤掙錢花,也真成‘雞’了。你看哪,這有一條消息:上面的欽差真的來了嘿,王八蛋們橫行不了幾天啦。”老人興奮得滿面紅光,說話時聲洪音朗,透著濃郁的鄉土氣。

那張報的報眼上果然登有一條醒目的標題:中央政法委為推動打黑除惡鬥爭,已派出五路督辦組赴有關省區指導工作。

夏中天看完後搖搖頭,有些不以為然。“‘老天爺’,我說你這告狀專業戶該總結總結經驗了,難道不懂得這‘天高皇帝遠,縣官不如現管’的道理?滄海的事終究還得靠滄海辦,你還是得找當地,要是他們還是像過去一樣拖著不辦,你再攔轎喊冤也不遲嘛。”

“我才不信你這套鬼話,”老人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差點把鼻子上架的花鏡甩了出去,“就沖你們父子倆,一個給孟船生開綠燈,一個吹喇叭擡轎子,我死在滄海也打不贏官司!告訴你小子,我是猜透了你家老爺子的心思。配—個自己家門兒裏的公安局長,遇事來個八級和泥工全抹平了,就能睡安穩覺了。想得倒美!我偏要把這天給你捅個窟窿,這就找省委書記隆萬民去,他要是也捂著,我就告禦狀,我就不信這金島還不是共產黨天下啦!”

老人的手機響起來,只見他從上衣口袋拎出掛著線繩的機子,大聲喊道:“我是耿民,你把車子開過來,對,就在郵電局門口,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