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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廬,咱可不是為了當官才幹活的人。嚴鴿局長雖然在省廳機關,她對基層也熟悉,有她的長處。”

馬曉廬突覺語失,可轉念一想,反倒來了勁兒:“曲老師,我這叫向理不向人,我不管她過去和你什麽關系,我是覺得她太對不起你。你說她有本事,沒有和市裏老一的關系,她能來嗎?現在是朝裏有人好做官,看的是圈子,憑的是印象。幹好幹壞一個毬樣,幹得不好只要關系到位照樣官運亨通。我馬曉廬算是看透了,好好幹不成,好好混總行吧。”

“曉廬,咱說點別的好不好,凈說官兒不官兒的啥意思。”曲江河喝了不少,但還清醒,仍惦著案子上的事兒。“你還年輕,曉廬,不像我這樣破罐子破摔。前幾年大猇峪案你頂風立了案,我真為你叫好。可後來咋下了個軟蛋,連卷宗也丟了?”

曲江河本意是在鼓勵馬曉廬,不料對方竟大不以為然,臉也漲得通紅。

“曲局,你要不提這個我還不難受,就為了這起纏手案子,我馬曉廬吃的苦頭從沒敢告訴你。當年這案子一立,各路諸侯就堵了門,那才叫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辦案人員一個個給你泄了勁兒,今天這個有病,明天那個請假,攤子都支不起來。你不是隊長堅持原則嗎,一紙調令就叫你徹底歇菜。這不就滾到這兒來了,辦案人全都五零七散了,還談啥卷宗。”馬曉廬又喝了一大口,眼睛都有點紅了。

“我算是看明白了,越是你主持正義,越落個姥姥不疼舅勇不愛的。你弟妹勸我說,甭幹了,再幹就得翻車,全家跟著你倒黴。我一想,是啊,每月就這幾百塊錢,連老婆孩子都養不好。眼看著開礦的一個個拐了小秘,坐著大奔,住著洋樓,兒女個個出國,咱過的是什麽日子?”

見曲江河又要打斷他,馬曉廬竟不讓話頭,一吐為快。

“曲局,我的老師耶,我說完你再批評我,學生不是不相信你說的責任和信念,可我看到的結果是啥?咱當警察並不是為高官厚祿,就圖個公正評價,要是連個起碼的是非都沒有,你讓我相信準呀,我只能相信實惠。能多掙幾個錢,也比老婆孩子少受點委屈。說實在話,我兒子說啥也不能再幹這個窮警察了。”說著,馬曉廬眼眶裏竟湧出了淚水。

看著這個跟著自己玩過命的部下成了這般模樣,曲江河有些吃驚。酒後吐真言,曲江河倒真希望對方說的是醉話。他用毛巾給對方擦了擦臉,拍拍對方的肩膀。“曉廬啊,可不能一受挫折就放棄,男子漢大丈夫要挺得住,我就不信這幫魚鱉蝦蟹能成了精。”

馬曉廬慢慢地止住了哭泣,他盯住了自己老師的臉,醉眼朦朧地端詳了好半天,突然冒出來一句話:“老師,我還得給你提點意見,不管你吵我罵我,我都得說。”

“你說吧,咋吞吞吐吐的?”

“這兩天我到大船上去,幾次碰到盛副董事長,每次她都問到你。我看得出來,她很敬佩你。這可是個有眼光的女人,上邊當官兒的她認識多了,從沒聽說她佩服過誰。她說有時間來拜訪你,我說那太好了,讓曲老師給你上上課,她笑了,說上課就上課,保證比你學得好。”這馬曉廬說起盛利婭,剛才的懊惱蕩然無存。

“這位盛女士可不是見錢眼開的人,船上的人都敬她三分。孟船生看來很在意她,可我看是剃頭挑子一頭熱,沒戲。你說,現在這種女人哪找哇?”

曲江河只顧喝酒,未置一詞。

“我今兒鬥膽給你提個大不敬的問題,我覺得你任何方面都值得我佩服,就是在個人生活上有些守舊,是個苦行僧,人家都說你是抱著死亡的婚姻不放,想給自己立貞節牌坊;還有的人說你不是個真正的男子漢,是個虛偽的道學家、老夫子、不食人間煙火的聖人!”

“按老師的才華和能力,用不著學生操這份心,現在社會上的調侃說,官場商場失意,情場要有知己。這話未免太俗氣,可我覺得老師不應當自鳴清高,整天把自己鎖在鐵屋子裏,連對自己仰慕的女人也不敢見,把男女之間正常的交往都看成是拉你下水的陰謀。”

曲江河眼睛眯起來靜聽著,突然問道:“你是不是在替人當說客!”

馬曉廬毫不回避,“你是不是怕見人家,怕人家給你設美人計騙你入局?你也太敏感了,不是所有的漂亮女人都一定水性楊花,都去傍大款和黑社會為伍,人家是將軍的女兒,是本分的演員,靠自己勞動吃飯的服裝設計師,還是路遇不平拔刀相助的俠義女子。在法庭上,人家就敢挺身而出為你打抱不平,你呢?竟連面也不敢見人家呢!”

“誰說我不敢見?”曲江河的話脫口而出,但立刻感到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