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苦蕎(第2/9頁)

更糟糕的是,抽糞工還給我們提出了一個可能性—特別碎的屍塊可能會隨著抽糞被抽走,這個他發現不了,誰也發現不了。

我們現在只有屍體的下半截,上半截至今還沒著落,雖說下半截都是粗糙的大屍塊,可誰也不能保證上半截就沒被剁碎。這很有可能,碎屍真是個體力活兒,幹一半兒幹累了幹煩了,剩下的消極處理也是很有可能的。

一個頭,兩個大。我們四個人窩進車裏,個個表情凝重。現在正是一個無從下手的階段。

首先,死者是誰,不知道。

其次,死者何時被殺的,不知道。

最後,兇案發生的第一現場在哪兒,不知道。

包括這個拋屍地點的地理位置,它是個低端生活區,居住人口復雜不說,流動性還特別強。它還毗鄰京沈和京塘高速公路,也就是說,也未見得就是居住在這兒或者曾經居住在這兒的人幹的,還可能是走高速公路的人拋屍。

我說:“都想想吧,咱們先回隊上,開個會,你們路上都琢磨琢磨。”白板剛寫上字,李昱剛舉手,他跟我說何傑找他去尋人。

110接到報警,一個女的說跟她一起做買賣的女性朋友失蹤了。倆人失去聯系的當晚,這個朋友是去送貨的,送貨並且收款。結果人沒回來,錢、貨、人全都不見了。收貨人說給了錢,也拿了收據,人走時候好好兒的,跟一個男的一起走的,倆人一起來、一起走的。報警人就覺得不對了,什麽男的?她全然不知道這碼事。另一方面,兩人一起做買賣,一個拿著存折,一個拿著卡,報警人去銀行要給上家兒打款的時候,發現賬戶裏錢取不出來了,她要取十二萬,但是余額不夠了。可明明應該是夠的,一調記錄,失蹤的女的在失蹤那天,卡被取了四次,在北京有三次,在河北有一次。

但是眼下立不了案,阻力很大,因為我們接走失人口的電話一年上百上千上萬,每個都投入這麽多警力是不行的。

然而何傑當下就想接這起案子,職業敏感,他憑直覺就知道這個失蹤的女的八成遭遇不測了,人恐怕已經遇害了。但是我們得拿出證據來。何傑一方面聯系銀行調取款監控;另一方面就聯系李昱剛了,希望他能在網安方面提供援助。他手裏有個線索,收貨人反映來送貨的女的跟男的都說陜西話。這女的是陜西人沒錯兒,但是她合夥人也就是報警人從來不知道這個說陜西話的男的,她們身邊就沒這麽一位。

我也沒法兒說他,他向來逮住一個方向就不撒手了。我能說什麽,就讓李昱剛去了,我說:“你啊,速去速回,咱這兒還熱窯兒似的呢。”

李昱剛走了,剩下我們仨研究案件方向。夏新亮在白板上寫—已知:殺人碎屍。

“之所以會碎屍,無外乎三種情況。”他一邊用濕紙巾擦手一邊說。自打到隊上,他都洗了好幾遍手了,這也不夠,還得擦。“一是與死者是熟人,方便隱匿證據、延長案發時間,防止警方查到死者與兇手之間的矛盾關系。二是心理變態,在殺人和碎屍中尋找快感。三是了解警方的心理分析方法,故意把警方視線往“熟人作案'上引。”

“咱還是說點兒具有唯一性的吧。手裏的東西太少了,回到物證上來。”我走過去,在白板上寫:一、褥子的生產廠家、銷售渠道。二、庫爾勒香梨包裝袋。

“雖然不見得能查出來什麽,但咱得查。”說完我想起了上回宮立國他們那案子,一幫人從內褲查到行李箱又查家樂福小票,查個底兒朝天,竹籃打水一場空。我不禁垂頭喪氣。

“那我也發個言。”王勤站起身來,從我手中接過了筆,在白板上寫:圍繞中心現場繼續擴大搜索面積,力爭找到屍體的其他部分,頭部和臂部。

“還要力爭找出第一現場。這是個拋屍地,不是殺人現場。”我補充道。王勤就著我說的,繼續在白板上寫。

“關於這個,我有個很迷惑的地方。”夏新亮終於把濕巾扔進了垃圾桶。

我很怕他再扯一張繼續擦,看得我都焦慮了:“你別再擦了啊,再擦我都要窒息了,還不如他們嘔吐二人組呢。”

“迷惑指的是?”王勤顯然是替他偶像站台,讓我邊兒靠。

“目擊證人提到的血跡。這個現場勘查人員做了魯米諾測試,確實就像她反映的,血跡有一個軌跡,最終延伸進了廁所裏。但是它的源頭非常突兀,橫空出現,沒有來時候的軌跡。這說明拋屍的人,在拋屍的時候,使用了交通工具。但是那個地方非常狹窄,車是開不過去的。我起先懷疑會不會有人走高速路下來拋屍,畢竟考慮到那個地理位置,但是越想越不對,車開不到廁所那兒。尤其那地區畢竟還是一個生活區,雖然是春節前後,但停個車還是挺紮眼的。對路過的人來說,哪怕一開始覺得這是個拋屍的好地點,接近之後就會發現不合適,這可是拋屍,不是隨手扔垃圾,都會比較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