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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順藤摸瓜找見的這位,真是個老紳士,香港人,衣著得體,還非常有派頭。夏新亮說老先生手腕上那塊表就得大幾十萬。老先生叫賴洪川。我們打電話聯系上他是早上7點多,當時他已經起床了,聲音非常清晰,一聽說趙紅霞出了事,二話不說就趕來了,認屍的時候眼眶濕潤,眼圈發紅,後來他從襯衫裏掏出手帕摁了摁眼睛,良久才聲音哽咽地說:“是……是小霞。”那悲傷程度,肉眼可見肯定不是演的。我們閱人無數,一瞧就知道。

幹我們這行,接觸最多的就是人。三百六十行、三教九流,各種職業都會接觸。我們也不像傳說中的戴有色眼鏡看人,確切來說,我們是剝離濾鏡去看人。這二者區別大了。有色眼鏡什麽意思?比喻看待人或事物所抱的成見,這對我們的工作來說最要不得。濾鏡就不一樣了,所謂濾鏡是一種美化,美顏相機有濾鏡,一用,美了。生活中很多人也自帶濾鏡,這個濾鏡指的是他拿出最好的一面示人,他不是跟你說假話,是有選擇地跟你說話。想要知道真相,就要剝離掉濾鏡。所以一個人演不演,我們全知道,一看一個準兒。

賴洪川說他已經快半年沒見過趙紅霞了,最後一次見面兩人很不愉快,因為趙紅霞濫賭,反復說戒了,卻反復都在欺騙他,嘴裏根本沒實話。

這麽往根上一捯,這個死者的人際關系比起我們最初了解的一片空白,那真是復雜得沒邊兒。

夏新亮問賴洪川:“您比趙紅霞大這麽多,又非親非故的,怎麽就給她買了香江花園這套別墅呢?”

賴洪川喝了口水,開始跟我們說。他很配合,說得很細致、很有條理。我聽著聽著覺得他應該跟案件全無關系。畢竟最開始他就毫無隱瞞地說了最後一次見面跟死者鬧得不愉快了,不避嫌。人都躺這裏了,還是被害的,他除了流露出傷心,就是非常配合我們的詢問工作,想盡一份力的樣子溢於言表。

賴洪川開始跟趙紅霞接觸,是在一家名為“歌·頌”的會所裏,趙紅霞在裏面跳舞,那都是20世紀末的事了。她為什麽在會所裏跳舞呢?跳舞也沒啥收入,她又是專業的舞蹈家,按理說一不應該缺錢,二不能夠違反規定,真要找個兼職賺點零花錢,怎麽不找個更體面的工作?畢竟會所裏跳舞都是幌子,真能掙錢的是那些“公主”,那都不是明碼標價地賣,她們不談價格,可想而知,是怎樣的大價格。

賴洪川說:“我當時也問她呀,她就跟我說啊,她急需用錢,會所老板出錢大方,平時傍晚過來還能練練舞。”

急需用錢幹嗎?這時賴洪川就提到了一個人,趙紅霞的老鄉,也是她的初戀男友,叫劉俊。趙紅霞當時就是跟著他北上的。倆人都是安徽人,劉俊考上了北郵,趙紅霞隨後報考了歌舞團,等於隨著他一道來了。這個男的上完大學之後想出國留學,但家境貧寒支撐不了他,所以趙紅霞就去了“歌·頌”做舞女給他存錢。

趙紅霞缺錢,賴洪川惜美人,一來二去倆人就交往上了。

說到這份感情,賴洪川臉上浮現出了溫暖的神色,他說:“我特別喜歡這個女孩子,她跳舞時候那個靈動的眼神,我一下子就被她吸引了。”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不帶一點色情,因為喜歡,因為一種愛。趙紅霞把自己的情況和盤托出後,賴洪川還是義無反顧地選擇了資助她,出錢出力。隨後,劉俊出國了。

劉俊在國外學的是編程,和原先跟趙紅霞約定的不一樣,他學成後想留在那邊,就必須要拿綠卡,因此,他給趙紅霞來了個先斬後奏,他選擇走捷徑,跟當地一個黑人女人結了婚。趙紅霞知道之後非常痛苦,但也無可挽回,糾結了一番,最後跟了賴洪川。賴洪川說:“我特別疼惜小霞,她說了‘我願意’,我喜出望外,自此之後,我更是傾我所有來幫助她的事業、生活和家庭。”

然而,好景不長。賴洪川跟趙紅霞一起生活了有七八年,劉俊回國發展來了。據賴洪川說,劉俊回國發展以後,趙紅霞又跟他在一起了。劉俊所謂的回國發展,要自己創業。那時候IT行業也熱,趙紅霞就把房產做了抵押,又從賴洪川那兒借了錢,大概拿了有一千萬給了劉俊。賴洪川也勸趙紅霞來著:“這個男的當初就辜負你,我不是攔著你回頭找他,是覺得你還會在他身上吃大虧。”趙紅霞不聽,一意孤行。劉俊拿了趙紅霞的錢,辦起了自己的公司,賴洪川聽趙紅霞說,他以公司名義在北京買了兩套房子,又買了兩個底商,還買了一個平層辦公樓,買了之後開始創業,做得挺大。但是在這個過程中,劉俊雖然拿著趙紅霞的錢,卻完全沒打算娶她,讓趙紅霞十分苦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