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案件總會結束,傷痛不會(第3/6頁)

搞案子這麽多年,我念的永遠是人心的可怕,入心太可怕了。你別說我追捕的那些窮兇極惡的歹徒了,就連我的枕邊人,我想起來都後怕。她根本不是我熟識的、相知相守11年的妻子了,簡直就是個羅刹。她到底是不是那個美麗溫柔的女人,還是說她是畫皮裏的鬼魅,否則怎麽會有這般行徑?

在此期間,我帶著夏新亮、李昱剛掉過頭來開始走訪楊教授的家屬、親戚。全走了一圈,毫無收獲。沒人反映出什麽新情況,怎麽看都是和和睦睦的一家人,楊教授的妻子反復說他們一家人特別美滿,兒女成才、夫妻交好、當爹的經常給錢花。親戚也是如此,說老楊挺顧家的,對家人極好,他們平時遇到急事,老楊也是出錢出力,不圖回報。

但怎麽想這個事兒怎麽不對。這人也太極端兩面性了:在學生間風評極差,而且年輕時還被捉奸,老了老了敲詐騷擾女學生找姘頭;與此同時,家屬親人卻對他壓倒性地好評。不合理啊。就算他在親戚朋友這些外人跟前能裝,但至高至清明月,至親至疏夫妻,就算不論為啥吧,當媽的對當爹的睜一眼閉一眼,孩子就能眼看著母親受委屈而不怨?多少人,對父母是一邊念恩一邊記仇的。

我有種直覺,在這一派風平浪靜下面,一定隱藏著巨大的旋渦。

而且,我們走訪了這麽多人,至今還沒見到死者的兒子跟閨女。關於他兒子和閨女的描述,都是楊教授的妻子給的:兒子挺好,挺孝順,規規矩矩上班,老老實實的白面書生,一只螞蟻都不敢踩死。閨女聰明,考到了南大社會系,做學問的,拿獎學金,現在跟著導師做項目,以後是要留校的,跟她爸爸一樣有出息。

光說不行啊,我們搞案子的,沒見著一個人、沒跟他談話的時候,是絕對不能把人放棄的。我就派夏新亮去南京了,讓他去接觸接觸死者女兒。畢竟細想一下也是挺反常的,發現屍體的時候,正值暑期,外出求學的閨女卻沒有歸家,反而留在了學校。至今她都還不知道父親的死訊,母親的說辭是,怕影響女兒學習,找個適當的時候再和她說。適當的時候?啥時候算適當啊?死的是她親爹啊。

這天下午,我來到他們家和平街的一居室裏,接待我的還是楊教授的妻子。我這趟

來是要見她兒子,此前她兒子一直以心情不好為由沒見我們。我們提了幾次,今天他說下班後回家見我們。

我跟楊教授的妻子閑聊,喝茶的時候我打量這個大開間,想起她早前跟我介紹的情況:她、閨女、兒子都住在這一居室裏邊。而楊教授自己住兩居室,理由是他要帶學生,需要一間琴房。

我也是由婷婷把兒子將來的婚房給賣了這事兒想到的,他們這麽住著暫且是沒問題,那以後呢?閨女會出嫁,兒子娶親怎麽辦?

“您兒子也快三十了吧?”話趕話我問道。“對,二十八啦。”

“處對象了?”

“談著呢,有個女朋友。”“置辦婚房了嗎?”

“唉,別提了。”老太太搖了搖頭,“北京這幾年房價啊,太高!新房要想便宜,就得往遠了去,要想圖便利跟城裏就得買二手房,可這二手房首付太高啦!”

“咳,可不是嘛。可現在結婚,沒房也真不好辦呐。”

“誰說不是啊。我們家小子也跟我提了幾回,我跟他爸也說了,他爸意思買遠點兒,可是孩子跟二環裏上班,也不現實。公務員,鐵飯碗,這你不能隨便兒換工作。為這個小子還跟我拌過嘴,說把這兩居室換一下,他爸來這邊一居室,我們去兩居住。我也跟他爸說了,他爸不行啊,得帶學生教琴啊。”

我點點頭,“也是,都有需求。”

“對啊。現實條件跟這兒擺著呢。就這麽兩套房,怎麽也挪兌不開。”“您老兩口一直這麽分居?”

“啊,是。小十年了吧。自打買了那邊的兩居室,他就過去住了。這邊兒這套一居是早年間他們學校給解決的。”

“可是這老分居,你們老兩口不想啊?老來伴老來伴,不一塊兒住怎麽說說體己話兒啊?”

“咳,這麽些年,習慣了。再說他也回來,不回來有時趕上他不忙,我也上那邊兒看他去。”

“我記得您跟我們同事說過,吃過團圓飯,老爺子說要著手弄論文。這就屬於他忙的情況了?類似於閉關狀態?”

“對對。”

“電話也不通一個?”

“不打,他不給我打,我也不敢打過去找他。”“這麽長時間不聯系,從前有過嗎?”

“這還叫時間長?他評職稱那會兒,一年多,沒露過面兒,我說過去給他做做飯,他還急了,讓我別騷擾他。真是急赤白臉,說我打斷他思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