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沒有人是死有余辜(第3/6頁)

還有一個問題也很困擾我,那個洗衣機的大箱子,因何擺在那裏,還剛好就遮擋住了血跡。

法醫的屍檢報告出來時,我們也確定了死者身份。

這位死了八個月的先生,是中國音樂學院的教授楊開新。年齡是60歲。這個人還是一位非常重要的民樂家。他所教授的樂器叫作編鐘。編鐘興起於西周,盛於春秋戰國直至秦漢。用青銅鑄成,由大小不同的扁圓鐘按照音調高低的次序排列起來,懸掛在一個巨大的鐘架上,用丁字形的木槌和長形的棒分別敲打銅鐘,能發出不同的樂音。因為每個鐘的音調不同,按照音譜敲打,可以演奏出美妙的樂曲。簡單來說,是打擊樂器的一種。

楊開新教授的身份特殊在,他是現有編鐘演奏家裏的權威人物,可以說,沒有他,這門樂器的傳承就會遭受巨大的打擊。他個人天賦異稟是一方面,代代相傳的技藝又是另一方面。

我跟李昱剛看完並沒什麽用的屍檢報告,喪氣得不行。

你把它總結下來即是,因為屍體高度腐爛,皮膚、肌肉、脂肪層、內部器官等的流失,僅剩一副骨架子,無法判斷致命死因,也就是說,到底是讓人掐死的、勒死的、捅死的、淹死的,都沒法推論了。死亡時間也極其模糊,參考屍體腐敗程度與季節性溫度、濕度的變化,推斷為六到八個月左右。說白了,啥結論沒有。

在此之前我們走訪過楊教授的家人,他們家在和平街,跟楊教授死亡的盤古小區特別近,走路一刻鐘就能到。兩套房產的房主都是死者。我們也很奇怪,老楊一人住兩居室,而他的家人—太太、閨女、兒子,仨人擠在一個一居室裏,這很不靠譜。對此老太太說,因為老楊要帶學生,經常有學生來找他討論學術問題、練奏技巧,所以他用其中一間教課,我們就給他讓地兒,一居室也是大一居,仨人住也還可以,再說了,小女兒在南京讀博士,一年到頭也不怎麽回來。

老楊有兩個孩子,一兒一女,湊成一個“好”字。但倆孩子都沒繼承他的編鐘藝術,兒子是公務員,在機關單位任職,女兒尚在南大社會學院求學。

我們上家去,只見到了老太太,女兒還不知道自己父親遇害的事兒,兒子還沉浸在悲痛中不願見人。這個我們也不能勉強。

和和美美的一家人,老頭子卻橫死在了自家。

當時我們初步確定死者身份就請老太太去認過屍,她一見法醫出示給她的老人的內褲就蒙了,說這是她先生的,跟著就暈了。我們把她架出去,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臉好半天她才醒來,問她有沒有心臟病,她“嗷”一聲哭了出來。等情緒平靜了,才跟我們說明情況。

原來,老爺子一向回家不規律,有時候在學校,有時候在另一套房裏帶學生或者搞論文,他不喜家人打擾,都是想回來就回來,不回來也不會特意打招呼。這也是大

學方面同樣沒發現老人失蹤的原因,這樣的專家,帶研究生很隨意的,有時在院

裏,有時就在自家。

老太太說最後見到老教授是年三十兒一家人吃團圓飯;學校方面更早,說是學期末。

楊開新教授一個人住,他的身份是教師,被人殺死在自己房內,死因尚不明確,最可能是一刀割喉,現場有被翻動的痕跡,抽屜裏的錢不見了,但其他金銀細軟包括存折、卡之類的全沒動過。

是誰、因何把他給殺了?目前來說,全沒線索。

李昱剛攤在椅子上,標準的北京癱,夏新亮支著下巴看窗外,一聲高過一聲的蟬鳴烘托著仲夏的苦悶。

我拿起油性筆,在白板上寫下:獨居、大學教授、嫌疑人,這麽仨詞兒。

夏新亮起身,走到我身邊,拿過我手裏的油性筆,在空白處寫:董春妮、楊燕、霍思聰、李立新。

這是楊教授生前帶的學生,就只帶這四個學生。

李昱剛補充道:“再畫個x,鄰居反映有人上門跟他吵架,男的女的都有。”

這是通過我們走訪摸排出來的,楊教授這個兩居室從來不缺訪客,聽聞經常有小姑娘出入,時間早晚不一定;也有男的來。爭吵也有,臨近他死亡時間還有過爭吵,但時間太久,人家記不清了,說似乎是男的來找過他。

這個楊教授,平素不怎麽跟鄰居走動。他的私事鄰裏之間都不清楚。

“是不是這個叫邱益生的也要寫上去啊?”李昱剛補充說,“這位邱教授跟被害人有競爭關系吧,畢竟整個學院裏,就他們倆教編鐘。楊教授沒了,邱教授豈不是就平步青雲了。他們這個行當不都快申遺了嘛。”

他們邊說,我邊寫,盡量把情況與想法都匯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