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第4/6頁)

每天淩晨到五點左右,黎明破曉前,許多人蹬著小三輪車往這兒來。他們這三輪車與眾不同,上邊架著鋼梁,下邊用鋼筋三腳架系好了,而且有個小發動機,或者兩人或者三人,不管是多重的東西,你譬如鋼筋,它能裝兩噸,吐嚕吐嚕騎著就來了。這些人把鋼筋、銅線,弄過來在這兒出手。收的人也專業,都帶設備,你警如銅線進去,噌噌噌就給剝皮了,嘩啦這邊兒線銅就出來了,卷巴卷巴,盤成一團,再加上你有多少鋼筋,稱完重量,它就能賣。不一會兒,這些處理好的銅鐵就裝滿了幾輛大貨車。車滿之後,拉著就走。動作非常快。

就是這麽個流程:你偷完以後賣給收的,他收完拉走,不知道再賣給誰去了。但我估計還是賣給廠家之類的,他們再倒著來一遍,加工成工地耗材,再賣給包工頭,出現在工地上,循環往復。

這就出現了個什麽情況呢?你抓這些收廢品的沒用,你抓到人了,你沒有辦法證明這些是贓物,白搭。再說你以為這些人好抓?真不好抓。抓他們條件特別坎坷,他們走的全是小路,如果在行進當中,一旦發現生人,他們就跑了,你根本抓不到。這事兒你硬來肯定廢,得巧取,你得先能進入到他們當中去。

這回搞工地盜搶案,我把自己打扮了一下,往民工的那個方向。花點小錢買通了工地的一個人,然後幫忙把我介紹進了組織內部。就這樣,我借了一輛平板三輪車,成宿成宿地當收破爛兒的。

後來李昱剛也沒跑了,跟我一起幹。夏新亮長得太白凈,實在是混不進來,就沒他份兒了。我們都是一個打扮,頭戴雷鋒帽,身披軍大衣,人手一副勞動手套。他們所有人,三四百人,都是一樣的,統一著裝,類似於制服,就露一眼睛。這麽打扮也自有道理 你根本就認不出來誰是誰。他們組織並不嚴,零散結夥兒,就靠制服彼此相認。借一平板車呢,我們一開始是蹬著,跟著他們,後來發現不對,為什麽他們比我們跑得快啊?一想,人家有馬達。違法改車,那也得跟著改,就圖整齊劃一。

這些都有了,就還差破爛了。我們得找東西賣啊。就在各個派出所轉悠。你們那兒有破銅爛鐵嗎?有有有。那給我們來點兒。就這麽搞來兩車廢鐵。每天出去還得少賣點,兩車都賣了就沒法跟人接近了,橫不能也偷去吧?

我呢,白天還有白天的工作得幹,夜裏就混在盲流隊伍裏。一來二去,逐漸地看他們規律,逐漸跟他們混熟,一點一點就摸清門道了。

由於是零散結夥兒,那好辦,我們就自來熟。

在來廣營東湖那兒有一個大的十字路口,每天晚上一點來鐘將近淩晨兩點鐘的時候,零零散散的,所有這種等著從工地上扒點兒這扒點兒那的,騎著小車哢哢全來了。就是我騎一個車來了,跟那兒一等,過來兩三撥人,互相打聽。今天去哪兒知道嗎?其中有一人說,今天去那個東湖灣啊或者什麽什麽。你不打聽不知道,因為目標地點是變化的,去哪兒扒或者說去哪兒搶你不能光撿一個地兒,你得流動著。大家都是互通有無的,誰去過哪兒,看守松懈不松懈,是不是有機可乘,這都得靠交流才知道。誰摸著了,大家串一串。也許今天我沒踩著點兒,興許你踩著點兒了,咱倆之間都不認識。但你一打聽,林大姐今天去哪兒啊?東湖灣。那好,這五六個人,定了,再等其他人加入。

這就是源頭。我所謂的源頭。一幫人是怎麽偷工地的源頭。隨機組團。

他們不是固定地趴在哪兒,好比你我他咱們約好幹什麽,不是。是我想幹這個,我覺得這個有利可圖,我就隨機加入,隨大流,大家一塊去幹,再一起去賣。

我們騎著破三輪,等著,一會兒過來點兒人,一會兒過來點兒人,等聚上三四十人,聊差不多了,確定了目標工地,走你,出發!

一進去工地大家分工非常明確,有爬墻頭的,有鑿洞的,有放哨的。別看是草台班子,辦事兒講究。大家配合很默契,都知道怎麽幹這套活兒。

爬墻頭的幹嗎?比如說整盤的電線,他們就背著越墻,扔過來,這邊有人裝車。

鑿洞的呢?這鋼筋啊,拿著沉,裏邊有人擡,外邊有人順,從這洞裏就出來了,省時省勁。

放哨也特別有必要。如果有看門的來了,他們發現要制止,好辦,四五個人上去,拿著板磚拿著棍子,跟門口那兒你丫出來就打你,簡單粗暴。你想打電話通知老板或者報警也不行,也揍你。

全這歪門邪道。有時候你不服集體智慧都不行。說真的,這活兒必須要團隊協作,一個人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