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菩薩蠻(六)(第2/3頁)

夤夜司使尊韓清欲調閱倪青嵐在冬試中的試卷,然而貢院卻正好弄丟了幾份不在榜的試卷,其中便有倪青嵐的試卷。

雖說未中的試卷並不算重要,但依照齊律,所有試卷都該密封保存,一年後方可銷毀。

貢院懲治了幾名在事之人,線索便好像就這麽斷了。

“倪姑娘,我當時也真沒往那壞處想,因為那兩日他正染風寒,在貢院中精神也不大好……我只以為他是因病失利,心中不痛快,所以才不辭而別,”茶攤上,一身青墨直裰的青年滿臉懊悔,“若我那夜不睡那麽死,也許他……”

他便是那位送信至雀縣倪家的衍州舉子何仲平。

自何仲平坐下,所說的也不過就是這些,作為一同冬試的舉子,他也的確不知更多的內情,“不過,之前夤夜司一位姓周的大人從我這裏拿了一篇策論,那是倪兄寫的,我借來看還沒來得及還,如今在夤夜司手中,我想,他們一定會給倪兄一個公道。”

倪素捧著茶碗,片刻才道,“可公道,也是要憑證據才能給的。”

聽了此話,何仲平也有些郁郁,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

倪素沒待太久,一碗茶沒喝光便與何仲平告辭。

玉紋與幾名太尉府的護院等在街對面的大榕樹底下,倪素邁著緩慢的步子往那處走,有個小孩兒被人抱著,走出好幾步遠,一雙眼還直勾勾地往她這兒瞧。

倪素垂眼,毛茸茸的瑩光在地面晃動。

她停步,它也不動。

倪素沒有什麽血色的唇扯動一下。

“倪姑娘,娘子讓咱們直接去雁回小築,她們詩社的幾位娘子都到齊了,那位孫娘子也在。”

玉紋將倪素扶上車,對她說。

“好。”

倪素一聽“孫娘子”,神色微動。

大齊文風昌盛,在這繁華雲京,女子起詩社也並非是什麽稀罕事,書肆常有傳抄詩社中女子所吟的詩詞,收成集子傳出去,故而雲京也頗有幾位聲名不小的才女。

其中一位,正是當朝宰執孟雲獻的夫人——姜芍。

如磬詩社原本是姜芍與幾位閨中密友在雁回小築起的,但十四年前孟相公因事貶官,她也隨孟相公一起遠走文縣,剩下她幾個故交也散了,只有一位中書侍郎夫人趙氏還維持著詩社,邀了些年輕的娘子一起。

蔡春絮正是其中一人,而那位孫娘子則是前兩年方才開始與她們交遊。

“聽娘子說那孫娘子昨兒月信就來了,得虧是您的方子管用,不然她只怕今日還腹痛得出不了門。”

到了雁回小築,玉紋小心扶著倪素,一邊往臨水的抱廈裏去,一邊說道。

倪素正欲啟唇,卻聽一道明亮的女聲傳來:“阿喜妹妹!”

擡頭,倪素撞見抱廈那處,正在桌前握筆的蔡絮春的一雙笑眼,她今日一身橘紅對襟衫子,繡的蝶花翩翩,梳雲鬟髻,戴珍珠排簪斜插嬌艷鮮花。

“快,諸位姐姐妹妹,這是我恩人家的妹妹倪素,小字阿喜,平日裏也是讀書頗多的,所以我今兒才叫她一塊兒來。”

蔡春絮擱了筆便將倪素帶到諸位雲鬢羅衣的娘子面前,笑著介紹。

身著墨綠衫子,年約四十余歲的婦人擱下手中的鮮花,將倪素上下打量一番,和善道,“模樣兒生得真好,只是這般清減,可是在病中?”

這般溫言,帶幾分得體的關切,余下其他幾位官夫人也將倪素瞧了又瞧,只有一位年約二十余歲的年輕娘子神色有些怪。

倪素正欲答話,卻聽有人搶先:“曹娘子有所不知,她這身傷,可正是在您郎君的光寧府裏受的。”

此話一出,抱廈裏驀地冷下來。

“孫娘子,此話何意?”

曹娘子神色一滯。

那說話的,正是玉紋方才提過的孫娘子,現下所有人都盯著她,她也有些不太自然,“聽說她胡言亂語,在光寧府司錄司中受了刑……”

“孫蕓,”蔡春絮打斷她,常掛在臉上的笑意也沒了,“我看你是這一年在家病得昏了頭了!”

“你犯不著提醒我。”

孫蕓囁喏一聲,擡眸瞧了一眼站在蔡春絮身側那個幹凈蒼白的少女,又撇過臉去,“你若不將她帶來這裏,我必是不會說這些的。”

坐在欄杆畔一位年輕娘子滿頭霧水,柔聲詢問:“孫娘子,到底是什麽緣故,你怎麽也不說說清楚?”

“你們不知,”

孫娘子用帕子按了按發鬢,“這姑娘做的是藥婆行徑。”

什麽?藥婆?

幾位官家娘子面面相覷,再不約而同地望向那位姑娘,她們的臉色各有不同,但在她們這些官宦人家的認知裏,藥婆的確不是什麽好聽的。

“孫蕓。”

蔡春絮臉色更沉,“你莫忘了,你那麽久不來月信,成日在府裏忍著腹痛不出門,是誰在茶館裏頭給你看的脈,開的方子?她一個出身杏林之家的女兒,自幼耳濡目染,通些藥理有什麽稀奇?難為你那日口口聲聲說個謝字,到今兒不認這話也就算了,何苦拿話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