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2/2頁)
沈雁清端起藥,拿瓷勺攪了攪,“你自己出來,還是我掀被子?”
片刻後,披襟散發的紀榛蔫頭耷腦地重新回歸沈雁清的視線。
他喃喃道:“我喝就是了。”
沈雁清舀藥的動作一頓,瓷勺還沒有伸出去,紀榛就已經把住藥碗的邊沿,將碗接了過去,閉著眼睛神情痛苦地將藥汁大口飲下。
瓷勺還捏在沈雁清的手裏,紀榛五官擰成一團,大著舌頭問:“你拿著勺子做什麽?”
沈雁清沒有回應。
紀榛拿過小幾的水壺咕嚕嚕灌了幾口溫水沖散嘴裏的苦味,神色萎靡地躺回榻上,咕噥著說:“我還是想吃山楂糕。”
沈雁清語氣認真,“食物相沖會減輕藥效。”
紀榛訝異,“可我以前都是這樣的啊。”
沈雁清解靴上塌,紀榛迷瞪地看著對方,“你也困了嗎?”
“嗯。”
紀榛心思轉動,等沈雁清一趟好,就往溫熱的懷裏鉆。
昨夜的矛盾雖留了痕,但他還是無法阻止自己渴求沈雁清,何況這次是沈雁清先和他說話,姑且當作沈雁清向他求和吧。
紀榛謹慎地小聲道:“你往後可不可以不要再說那種話?”
“哪種話?”
紀榛仰臉,“我不會和離的。”
沈雁清默然。
紀榛心裏著急,有頃,窸窸窣窣地坐起身,在榻上摩挲著什麽。
他摸到粗糲的觸感,一咬牙,將藏好的藤條拿了出來,掙紮兩瞬遞給沈雁清,“你打吧。”
沈雁清半靠著床沿,凝視著跪坐在榻上的妻子——烏黑柔順的發絲垂垂,只著松垮單薄的純白裏衣,神情怯怯且溫馴,才二十的青澀年歲,可撥開稚嫩的外殼,裏頭已是熟透了的果實。
沈雁清兩指微微摩挲了下,眸色晦深,“就這麽想討打?”
紀榛微微縮著肩膀,點點頭又搖搖頭,他不過是想快些將昨晚的事翻過去。
“奴仆說你昨夜在念詩?”
沈雁清接過藤條,沒下手,只是將最頂端抵在紀榛的半敞的領口處。
紀榛臉一紅,“就記得一句。”
藤條撥開衣襟,沈雁清道:“念來聽聽。”
紀榛只好竭力忽略貼著皮肉的粗糙觸感,磕磕巴巴地張嘴,“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連斷句都是錯的。
沈雁清閉了閉眼,“你是該打。”
紀榛以為藤條要落下來了,嚇得閉上眼。
可預料中的疼痛沒有抵達,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種滋味。
粗糲摩挲著胸前.....紀榛長睫顫動,撲朔著睜開眼,低頭看作祟的藤條。
他臉紅得不像話,聲音軟綿,“別磨了.....”
可沈雁清真的收了藤條,他又黏糊糊道:“癢。”
沈雁清將他拖到懷裏,說:“六十下先欠著,等你病好了再罰。”
紀榛喝過藥有點迷糊地應了聲,蹭著沈雁清,又反應過來對方的話,不滿道:“怎麽真要罰啊?”
沈雁清替他揉捏被磨得酥癢之地,紀榛蜷著身體舒服得輕哼兩聲,沒聽見回答,半夢半醒睡了過去。
午後清風徐徐,屋內寂靜無聲。
沈雁清垂眸就能瞧見在他懷中睡得兩頰緋紅的紀榛,他微微卡著對方的下頜將臉往上擡了點,仔細地端詳著。
三年,紀榛沒有半寸成長,還是癡鈍又無知,但滿腔愛意不減。
無論何時,欣喜也好、痛苦也好、難堪也好,只要沈雁清肯正色瞧一瞧,這雙眼睛裏永遠裝載著熱忱與盛情,好似不管怎麽驅逐與漠視,紀榛總能變著法子袒露自己的戀慕。
風雲詭譎的京都裏難能可貴的一顆赤子丹心。
紀榛確實被紀決養得很好,偏偏落到了沈雁清的掌心,任他肆意搓圓捏扁。
如若來日紀榛知曉當日長街刺殺乃他一手策劃,得知枕邊人曾對自己痛下殺手,是否還會甘願獻出惓惓之意?
如若他朝三殿下一展宏圖大志,誅鋤異己.....
疇昔異日處處隱患。
沈雁清蹙眉,緩緩松開懷抱紀榛的雙臂。
政黨之爭從無對錯之分,無非是看當事者處於何派,成王敗寇,自古便是。
太子與三殿下、紀家與沈家、紀榛與沈雁清,皆為對立。縱偶有交錯,也總有兵戎相見之日,屆時刀光劍影,血雨腥風在所難免。
而不知事的紀榛該如何自處?
沈雁清行至窗前,負手靜望院外日影綽約,而榻上之人恬靜酣睡,正是美夢連連,全然不知風雨將襲。
“如若擋了大計,便殺了罷。”
可謀略堪策,唯人心難計。
易起私欲。
作者有話說:
深夜的榛榛(自信):我要偷偷讀書成為文學大家驚艷所有人!
白天的榛榛(大哭):嗚哇哇哇我不行啊我就是個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