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紀榛站在東廂房門前,透過薄窗看裏頭搖曳的燭光和朦朧的身影。

有夾雜著細雨的涼風吹過,凍得他微微打了個顫。他一咬牙,擡手推開了未落鎖的房門。

沈雁清已執卷靠在塌沿,對紀榛會尋來沒有丁點兒驚奇。可擡眼瞧見對方的打扮,外袍松散地披在身上,連腰帶都沒系,竟是這副尊容就在院內走動,眉目頓時一沉,低斥道:“衣冠不整,成何體統。”

紀榛料到沈雁清不會給他好臉色,但被這麽一責,仍有幾分枉屈,“院裏又沒有外人。”

八個奴仆皆是貼身伺候他的,當然算不上旁的人。

沈雁清聞言神色冷卻,不過沒再執著於此,只道:“你來做什麽?”

紀榛咬著唇不說話,臉頰泛紅。

“如果你還想說些拈酸吃醋的話,我不願聽,你回房吧。”

被下逐客令的紀榛杵著不動,“這裏亦是我的住處,今夜我也要睡這兒。”

“好,”沈雁清起身,“那我回房。”

紀榛氣結,“你.....”

沈雁清已來到他面前,撩他一眼,“我什麽?”

紀榛沒來由的面紅耳赤,大著膽子去抓沈雁清的手,聲音沒什麽底氣,“你不要走。”

沈雁清無言,對上紀榛閃爍的眼神。

任憑是誰瞧見這一幕的紀榛,只會想到發浪二字。

可沈雁清仿若木人石心,對眼前人隱隱的渴慕視而不見,淡淡道:“你究竟想如何?”

紀榛不信對方不知他的想法,無法是要看他出糗罷了。於是他忍著羞赧,像往常的許多次那樣,喃喃細語,“我想要.....”

他擡起一雙水盈盈的眼睛,最後一個字輕得近乎不可聞,“你。”

紀榛瞧見沈雁清的唇角微抿,以為事成,就握著沈雁清的手往他的衣襟裏摸。

沈雁清沒有阻止,可在他準備貼上去時,卻低聲嘲道:“恬不知恥。”

紀榛渾身的熱意褪了個幹幹凈凈,仿佛真的成了對方口中寡廉鮮恥之人,手一抖就要往後退。

沈雁清卻眼疾手快地重新握住他,兩人離床榻不過三兩步的距離,他頃刻就被摁倒在軟榻上,懵懵然地看著燭影中的玉容。

紅被翻滾,一顆通體瑩白的荔枝橫陳其中。

白是羊脂玉,紅是軟胭脂,兩種極端的顏色,如一卷春畫呈在眼前。

紀榛受不住沈雁清打量的視線,赧然地想擡手遮擋。沈雁清卻不讓,摸得一手柔膩,最終掐住他的兩頰晃了晃,哪怕到了這時語氣亦是平穩的,“又去黃鶯樓了?”

黃鶯樓是京都有名的戲館,也做皮肉生意,裏頭的小唱個個嗓音清脆,面容姣好。

紀榛在黃鶯樓有個“相好”叫小茉莉,與沈雁清成婚後,小茉莉贈了他不少春宮圖。可以說,紀榛所有床笫之歡的紙上知識都來源於那些穢圖,甚至於他和沈雁清如願圓房也多虧了小茉莉從坊間弄來的禁藥。

當然,如今回想起來,紀榛著實覺得他當時做得不夠厚道。不過若不是成婚兩月沈雁清都對他避之不及,他也不至於出此下策。

紀榛有些不解沈雁清在這時提起黃鶯樓,如實回答,“沒有。”

那次禁藥的事情後,沈雁清嚴令禁止他再去找小茉莉,雖然他偷偷去過幾回,也全被對方抓包,此後就不大敢造次了。

好在他早早為小茉莉贖了身,也不用太擔心小茉莉會給人欺負了去。

沈雁清微涼的掌心貼在他的心口處,“哪兒學的?”

紀榛思忖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說的是方才讓對方探他衣襟的事情,支支吾吾,“之前,之前看的.....”

沈雁清明知故問,“看的什麽?”

紀榛臉紅得像炭火,咬唇,湊上去想親沈雁清的唇。

沈雁清果不其然避開了。

三年,無論在榻上如何纏綿悱惻,沈雁清像是有意提醒一切都是他一廂情願,親吻是一次也沒有的,連碰一碰都不曾。紀榛想了很多法子偷親,每次都先被察覺,這次偷襲自然也未能成功。

他難受得鼻尖泛酸,好在沈雁清不再追問他看什麽之事。

他改而去親對方的其它地方,突起的喉結、修長的頸子、光潔的肩頭.....

紀榛沒能吮吻多久,沈雁清用的力度很重,不一會兒他就如風中蒲柳一般被撞碎了,意亂情迷連自己是誰都不知曉。

他迷亂地望著上方下頜緊繃的鳳貌,一顆心顛來倒去,歸途只向一人。

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春日青陽,街巷熙熙攘攘,人頭攢動。

今日新科狀元郎沈雁清騎馬遊街,無人不想一睹這天資少年的風采。

一大早街面的酒樓就堆滿了賓客,皆抻長了腦袋,怕一個不留神就被擠下去,贊嘆聲如潮,一聲疊過一聲。

沈雁清,都禦副史獨子,三歲識千字,五歲熟讀經書,八歲作詩,十三歲出師,十八歲鄉試中解元,次年春闈稱會元,殿試得天子贊不絕口,點為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