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火葬場二合一)(第3/4頁)

即便是醫術再高明的大夫,只從脈象,都應該看不出絲毫端倪。

雖然他如今嘔吐出來的血都是黑的,但是脈象,無比地正常。

果然,那個名為郁岑的小大夫,只是簡單為他把了脈。到了最後,也只是開了些調養的方子。

那個小大夫去尋楊三了,屋內頓時只剩下殷予懷和梁鸝二人。

就在殷予懷一切都要結束的時候。

梁鸝彎著眸,鄭重地遞過來一份請柬。

鸝鸝手寫的,她與頹玉大婚的請柬。

...

殷予懷怔住了。

耳邊是鸝鸝的聲音,那麽認真,她彎著眸說:“這可是我和頹玉大婚的第一份請柬。”

身體那細微剝落的一切,開始以不可挽回之勢,大片大片地掉落。

埋著了殷予懷那顆躍動的心,也埋住他的喉腔。

他許久都沒能反應過來。

用盡了他全力才堪堪維持的一切,在他看見這封請柬時,全然崩塌。

但殷予懷沒有可以慌亂的余地。

他望著梁鸝的眸,許久,輕輕地勾出了一抹笑意:“是在下的榮幸。”

臨走之際,梁鸝拒絕了殷予懷的相送。

殷予懷便沒有再相送。

身體中崩塌的一切,在這一刻在不住地喧囂,他甚至不敢再多靠近鸝鸝一分。

但是看著鸝鸝遠去的背影。

殷予懷還是舍不得了。

那一瞬間,他恍惚想起了桃樹的事情。

他還未將桃靈寺大多數桃樹都有名字的事情同鸝鸝說。

好像,這一次也來不及說了。

但是好像,已經沒有下次了。

他還是沒說。

而是最後對著鸝鸝輕輕笑了笑:“梁小姐聽過一句話嗎?”

他看見鸝鸝背著手,輕聲“嗯”了一聲。

他望著她的眸,輕笑著說出了自己的欲|望:“只許梁小姐放火,不許殷某點燈。嗯,梁小姐?”

殷予懷認真地看著梁鸝,他其實只是,想聽他的鸝鸝,喚他一聲名字。

他看見鸝鸝笑了笑,隨後輕而易舉地滿足了他最後的願望。

在晚間的光裏,她輕啟唇,喚了一聲。

“殷予懷。”

時間在這一刹那恍若靜止,一切在這一刻都重獲新生。

除了,殷予懷。

*

待到梁鸝的背影消失在院子中。

殷予懷平靜地關上了門,這也,是他最後的平靜。

他輕輕攤開鸝鸝遞給他的請柬,用手勾勒著上面的字,是鸝鸝的字。

在廢院時。

他曾經問過鸝鸝:“從前是否識過字?”那時鸝鸝對他搖了搖頭。但是當他嘗試教鸝鸝識文斷字時,卻發現鸝鸝學的極快。

若只是學的快便算了,那一手字,已經談得上獨具風骨。

那又怎麽可能是沒有識過字的模樣呢?

他那時因為鸝鸝的隱瞞,暗中還生了氣。如今想起來,實在是不知好歹。當時鸝鸝已經失憶了,如何能夠知道自己是否識過字。已經說出口的話,待到鸝鸝發現自己曾經識過字時,也沒有辦法再將那些說出口的話收回來。

至於失憶的事情,殷予懷顫抖地閉上了眼眸。

如若不是失憶,如若不是為了報恩,鸝鸝不會入宮。鸝鸝既然會為了恩情同他留在廢院之中,又怎麽會因為這般小的事情出賣當初那個曾經救下她的人。

他為什麽會因為這些同鸝鸝生氣呢?

他明明是知曉一切的,也知曉從來不是鸝鸝的錯。

但是他不承認。

殷予懷再也忍不住,一口血直接嘔吐出來,顫抖地跪在地上,被血嗆住的嗓子開始不停地咳血。

淡黑的血在他的掌心粘稠,很快他便撐不住自己的身子,蜷曲地倒在地上。

他已經感覺到身體中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再被剝落。

他恍若一個輕飄飄的軀殼。

意識模糊之際,他握緊著那張鸝鸝親手寫的請柬。

在這一刻,他終於可以開始無限地嫉妒與遺憾。

他想觸摸記憶中那個捧著一懷桃花向他走來的少女。

他的手顫抖地擡起——

緩緩地,一點一點——

就在要觸碰到夢中那道影之際,漫天的大火突然燃了起來。

不——

殷予懷顫抖地想要驅開大火。

但無論他怎麽做,那大火就是一點一點,逐漸蔓延。

鸝鸝沒了。

桃樹沒了。

他也沒了。

徹底閉上眼睛那一刻,殷予懷才明白。

這一場,從半年前,一直在他身體中蔓延的通天大火。

最後要吞噬的,是他。

不知為何,殷予懷眼眸輕了一瞬。

也好。

*

郁岑開了方子之後,便在馬車旁靜靜地等。時不時踢踢馬車,時不時踢踢花花草草,待到看見梁鸝出來後,露出小虎牙:“小姐。”

梁鸝溫柔著眸,輕笑著接過了郁岑手中的方子:“事情辦成了嗎?”

“交給給岑岑的事情,小姐放心。”郁岑靠近梁鸝,一雙大眼睛直直看著,一副討賞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