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林月芽哭了一整日, 直到大黃開始吃東西,搖搖晃晃能夠站起來時,她的情緒才稍稍平復。

臨睡前, 她又去碧喜房中看了看大黃,最後回去熄燈躺下, 李蕭寒才回來。

便是他不開口,林月芽也猜得出這事是誰做的,季嬤嬤前幾日就提醒過她, 讓她最近不要在府裏閑逛, 怕招惹了裴瑩盈。

沒想到堂堂一個郡主,竟然可以這樣心狠手辣,連只小貓都不放過。

可這問題的根本在哪裏, 就在她眼前,若不是李蕭寒,裴瑩盈怎麽會記恨大黃。

李蕭寒同裴瑩盈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林月芽背過身,面對床裏面, 明知道李蕭寒就站在身後,她也沒有起身行禮, 連看都懶得看。

她聽到李蕭寒長長地嘆一聲,隨後是脫衣的聲音, 再接著,他躺在她身後。

“月芽。”他出聲叫她, 聲音卻與往日不同, 發悶。

林月芽還是不打算理他。

過了許久,林月芽都快要睡著的時候, 李蕭寒終於開口:“兒時父親養了一條狼犬, 第一次見它的時候, 他才同我手掌一樣大……”

他將黑虎陪他時候的點點滴滴慢慢道出,講到他會親手給黑虎做肉幹吃的時候,林月芽聽到李蕭寒笑了兩聲,這笑聲的情緒裏有從前記憶中的歡愉,也有如今的悵然無奈。

他繼續說著,直到說到黑虎被老侯爺一劍刺穿,倒在血泊中,它黑亮的眼睛一只看他時,李蕭寒忽然不出聲了。

林月芽回頭望他。

昏暗中,她看到李蕭寒的眼角有一道長長的水痕。

那時的李蕭寒覺得自己很沒用,天之驕子如何,少年成名如何,連一條狗都護不住,在所有人都罵它該死的時候,他甚至不能替它辯駁。

林月芽從未見過李蕭寒落淚,此刻他似乎像是換了一個人,這個人一點也不像李蕭寒。

在林月芽眼中,李蕭寒是塊兒又硬又臭的石頭,可此刻她看到了石頭的縫隙裏,有一處柔軟。

林月芽心頭莫名一緊,心愛的玩伴就死在自己面前,那種近乎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她也曾體會過,當時她的小梨花就是被祖母打死的,就死在她面前,她什麽都做不了。

林月芽暗暗嘆氣,便是她對李蕭寒有再多的怨氣,此刻也說不出口了。

她想寬慰他兩句,卻不知道如何做,便鬼使神差地擡起手,輕輕幫他拭去那道水痕,隨後她又將胳膊搭在了他胸口上,身子也靠了過去。

李蕭寒沒有繼續說下去,他握住林月芽的手,二人手指交叉,林月芽感受到他指尖在微微顫抖,手掌冰涼的好像這不是李蕭寒,而是一具屍體。

林月芽不由又緊了緊手掌。

屋內慢慢靜下,兩人的呼吸越來越沉緩。

這些事李蕭寒從未同任何人講,可不知怎地,今日躺在這裏的時候,他便忍不住想要說出來,如今說出來後,他心裏埋藏許久的那個痛似乎是淡了些。

他看向旁邊已經沉睡的人,擡手輕輕撫著她紅腫的眼眶,自言自語似地道:“月芽,一直陪著我可好?”

偌大的侯府裏,只有此處才能讓他感到安心。

李蕭寒在她額上落下一個吻,合上眼睡去。

一連數日,李蕭寒都宿在春和堂,長公主徹底不管他,李老夫人從來不曾管過。

不僅如此,她還會時不時叫林月芽去松蘭院坐坐,每次去都會讓她帶點好東西走,林月芽都不好意思了。

面對李蕭寒時,林月芽還是會那樣時不時和他耍橫,李蕭寒依舊是心裏氣得恨不能將她打一頓,面上卻強忍著,偶爾出言譏諷兩句,最後實在忍不下去,便將她直接壓到床上。

她特意蓄甲,讓碧喜將她的指甲修得又長又尖,有次她沒留神,沐浴的時候還將自己脖子上劃了一道。

李蕭寒也沒怪她,反而像是找到了什麽新得樂趣,她越是在那個時候對他狠些,他越是來勁兒,他也不知道到底和那書上學了多少,每夜都要變著花樣與她折騰。

有時候弄得她渾身癢得難受,他卻遲遲不給,還要她開口說那些葷話。

林月芽才不說,她一開口就是罵他,李蕭寒一氣惱,就讓她徹底鉆入了雲霄,最後累得兩人都趴在被子上喘氣。

李蕭寒不喜被人近身伺候,從來不問外面要水,便是再累,也抱著林月芽去凈房。

有時候林月芽徹底不動,就泡在浴桶裏讓李蕭寒伺候她,每到這個時候,林月芽才覺得李蕭寒有那麽半分的順眼。

然後待兩人衣衫齊整的時候,李蕭寒便又恢復了那副要死不活的冰冷模樣。

林月芽也不再給他好臉色。

直到夏末,天氣略微轉涼的時候,李蕭寒忽然對她道:“過幾日有馬球賽,我帶你去看。”

林月芽搖頭:我不去。

李蕭寒已經習慣她這模樣,冷著臉道:“不去也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