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林月芽氣憤至極, 整個臉頰氣得通紅,她瞪著一雙圓眼,就差指著李蕭寒鼻子尖罵了。

所有的汙言穢語頃刻而出, 便是林月芽從前只聽過卻說不出口的那些話,也像是倒豆子似的噼裏啪啦直往外落。

罵到激動時, 她順手抓起桌上做繡活時用的剪刀,舉到胸前,宛然一幅李蕭寒要是強迫她, 她就要同他拼命的架勢。

這若是放在以前, 李蕭寒定會怒火中燒,將這碗藥澆到她頭上都是輕饒。

然而此刻,李蕭寒看到林月芽這副氣急敗壞, 拼命耍橫的模樣時,他竟生不出厭惡,反而想笑。

原來兔子惹急了是真的會咬人,那個向來唯唯諾諾的林月芽, 惹急了竟也是這般潑辣模樣。

潑辣的女子李蕭寒見過不少,許多犯重罪的家眷被抓時, 哭爹喊娘指天捶地,李蕭寒每每看到這場面, 都會忍不住蹙眉,立即就叫人將他們拖走。

可林月芽的潑辣與他們不同, 她這不是骨子裏帶的, 李蕭寒的眼睛多毒,一眼就看出林月芽心裏有多虛, 眼前的模樣不過是硬裝的罷了。

李蕭寒當真垂眸低笑起來。

他還有臉笑?

林月芽自小在鄉間長大, 什麽樣的人都見過, 可是像李蕭寒這般沒臉沒皮的,她可是頭一次見。

林月芽罵完了,拿著剪刀尖沖著李蕭寒比劃道:你笑什麽?

李蕭寒收了笑意,也不想再與她鬧,畢竟這藥還是得趁熱喝下。

李蕭寒又換上了往常那般清冷的模樣,沖林月芽道:“你就是拿十把剪刀,也傷不了我一絲一毫,還不快放下,若是傷到自己不是犯蠢麽?”

林月芽現在最不想聽到的就是“蠢”這個字,她已經記不得李蕭寒拿這個字說過她多少次,以至於一聽到這個字,她心裏的火氣就蹭蹭直冒。

見她僵在那兒,不肯乖乖聽話,李蕭寒索性站起身,端著藥碗朝過走。

林月芽慌忙又退了兩步,最後身子貼在紅木櫃上,實在無處可避。

李蕭寒站在她面前,一把將剪刀從她手中抽出,“張嘴。”

他聲音平靜,但還是能讓林月芽聽出有些不耐煩的情緒。

林月芽雙唇緊閉,將頭瞥向一旁。

李蕭寒倒是真想將她嘴巴掰開,直接將藥灌進去,可看著碗裏的藥,他忽然想起陸淵問他的話。

“為何她不可以?”

便是個犯人,李蕭寒都有足夠的耐心,可為何偏偏對林月芽沒有。

李蕭寒望著眼前正在憋眼淚的林月芽,語氣又忽然溫了下來,“這是陸淵開的藥,說喝了能治你的咳疾。”

林月芽怔了怔,回過頭來狐疑地盯著李蕭寒看。

見她不信,李蕭寒頗有些無奈,“需要我喝一口試毒麽?”

林月芽沒有否定,小鹿似的眼睛就這樣一直盯著他看。

李蕭寒當著她的面,舀了一勺放到口中,待咽下去後,便又舀了一勺遞去林月芽唇邊。

林月芽面上的警惕少了幾分,可依舊閉著嘴沒有要喝的意思。

“怎麽,林姑娘是想看本候有沒有毒發的反應,再來決定喝不喝?”李蕭寒面露譏諷。

林月芽白了他一眼,沒有接話,但意思便是這個意思。

李蕭寒冷笑一聲,將勺子轉身丟到桌面上,林月芽被嚇了一跳,以為他打算直接灌她,下意識就縮了脖子,將兩只手擋在面前。

李蕭寒一手握住她手腕,一手端起藥碗喝了一大口,卻是沒咽下去,他含著那藥湯,直接朝林月芽唇上吻。

林月芽愣了一瞬,很快便開始掙紮,那藥湯順著兩人的嘴角流出,可便是如此,林月芽也嘗到了藥的味道。

李蕭寒低頭看到身上的縞色長衫留下了一片湯藥的痕跡,立即沉了臉色,這邊剛準備開口責她,卻見她忽然露出兩朵淺淺的梨渦。

這是林月芽這兩日以來,第一次發自內心的沖他笑。

她的樣貌算不得傾國傾城,可偏這精致的五官配在一起,讓人看了便還想再看,尤其是這雙眼,笑的時候彎彎的就如她的名字一般,像是夜色中明亮的月牙。

李蕭寒怔神之際,林月芽笑著將他手中的藥碗接過,捧起來大口喝了起來。

林月芽喝完,她將碗放到桌上,拿帕子在唇上擦。

李蕭寒跟著她回到桌旁,問道:“不怕了?”

林月芽笑著搖頭:不怕,這是陸淵的藥。

她在欒山上喝了將近三個月,這個味道太過熟悉了,她認得出來,陸淵的藥從來都不會苦口,只是口感略微有些發澀。

知道陸淵的藥能讓林月芽這樣開心,李蕭寒忽然心裏發堵,便忍不住道:“老張的藥配著陸淵的藥,不知道喝完會是什麽效果。”

林月芽握著帕子的手不由縮緊,可看到李蕭寒的神情時,便知道又被他逗弄了。

林月芽沒好氣地沖他道:侯爺不是也喝了麽,有什麽效果等等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