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殿下的傷勢並無大礙,但受了驚嚇,還需要靜養。”

“現在若要趕路回宮,路上也須多加看顧……”

鶴知知睜開雙眼。

她眉心微皺,撐著身子坐起來。

手上觸感又厚又頓,她低頭看了眼,才發現一雙手被包成了兩個棒槌。

鶴知知無奈地放下手,問道:“福安怎麽樣?”

簾外的說話聲斷了,一陣簌簌聲後,其余人都退了出去,門也帶上。

只留下一人挑簾進來,坐在她旁邊,行動間帶進來幽微清香,拂散了室內昏沉沉不透光的壓抑。

鶴知知擡眼看著睢晝,看了一會兒,又讓自己移開目光。

睢晝輕道:“睡前你不是問過了麽,福安傷不及要害,軍醫在照料著,很快就能痊愈。”

鶴知知舔了舔幹澀的唇瓣,粉嫩的舌尖在唇間一閃而過,她想要下床:“我去看看他。”

結果被睢晝一把按住。

睢晝伸手倒了一杯溫水,端到鶴知知唇邊。

鶴知知頓了一下,擡手要來接,就又看到兩只圓滾滾的棒槌手,於是有些傻眼。

睢晝好像在她頭頂輕輕笑了一聲,鶴知知看不見他的表情,辨認得不大分明。

睢晝不要她動手,幹脆將杯沿抵上了鶴知知的唇瓣,另一只手放在頸側,好似要幫她固定脖子,把她當剛出生的小鴨子那樣喂水。

鶴知知覺得有點詭異,她的傷不是不重麽?

但也只好接受了他的好意,鶴知知仰頭喝完一杯水,感覺睢晝的左手從她的脖子移到下巴,替她扶著,尾指在她臉側輕輕刮過。

鶴知知後腰莫名一陣癢麻,又想挪動著下床,腳尖在被子裏小幅度地動來動去,把被子旁邊掀起一個鼓包。

睢晝又道:“你睡了這才多久,福安就算是好得再快,這會兒也定然還趴在病床上。”說著,忍不住伸手去按那個鼓包,幫她把被子掖好。

鶴知知卻忽然縮了縮腿,躲開睢晝的動作。

這一動又牽扯到腰腹,摩擦著衣料,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痛感。

鶴知知嘶嘶倒吸涼氣,躲又沒地方躲,畢竟痛在自己身上受著。

睢晝眼尾往下墜了墜,無奈的樣子:“一身傷還要亂動,等會兒讓侍女給你再上一遍藥。盡量好得快些,回宮的路上也少受些罪。”

見面之後,睢晝的字字句句都在關心她,說的都是極妥帖的話。

鶴知知咬了咬唇角,越發覺得自己心中暗藏的那些心思難以開口。

經過了這趟清平鄉之行,她有太多的問題要問睢晝。

可偏偏,睢晝這會兒對她態度又這樣溫和,連喝水這種小事,都盡心盡力地給她幫忙。

鶴知知喉嚨口堵了半天,終於還是問出一句:“你還沒說,你怎麽會來這裏,還帶著景家軍。”

譚經武突然生事,不少侍衛死傷,包括福安也受了重傷,那時場面混亂至極,鶴知知也沒顧上這麽多,被睢晝帶著回了休息的地方,又接連灌了幾副藥,昏昏沉沉睡了這麽一會兒,現在才有時間慢慢說話。

睢晝大約是早就準備好了,只等她問,此時便慢慢道:“景家軍退守駐紮在殷江邊,離你這兒近,便幹脆捉了景流曄來,行事更方便。”

這也是陰差陽錯了。譚經武將北邊通往雲家的路給炸斷了,卻沒攔住南邊來的景家軍。

鶴知知垂著頭,又問:“那你,你怎麽會提前知道我在清平鄉受困?”

睢晝道:“我接到了谷映雨的信。”

“谷映雨?”

鶴知知又咬了一回唇角。

怎麽這時候說起谷映雨。

她為了查案,和谷映雨打了交道,還是假冒睢晝的名義。

睢晝一提谷映雨,也就提起了她的那些小手段,讓她更加心虛。

明明現在是她該質問睢晝,為何她卻反而心中難受得緊。

睢晝卻好似沒她那些盤算,只是點點頭:“谷映雨同我說,你在盯著譚家,我便覺得不大對勁。”

“譚家情勢復雜。僅以你帶去的人馬不大可能查到個中詳情,谷映雨卻接著來信數封,提到了金磚等物。”

“我猜譚氏是有意暴露,那他就必然留有後手,恐怕對你會造成威脅,便先趕了過來。好在還算及時。”

原來如此。

睢晝與崇山門關系密切,所以才會知道譚氏的真正深淺。

不管怎樣,睢晝是實實在在地救了她一命,還救了福安。

她卻還在記掛著譚經武說的那些話,在這裏懷疑睢晝。

她寄回宮的書信只報平安,甚至連同外祖雲家那邊收到的消息也是如此。

當時那番情形,若不是睢晝神兵天降,她或許當真要折在那樹林中。

睢晝不可能對朝廷有反心。

否則的話,為何要救她?

鶴知知在腦海中翻來覆去對自己重復著這幾句問句,好似這樣便能給自己更多的理由,讓自己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