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翌日晴,鶴知知帶著一隊侍衛,和譚經武一同上路,去找他口中的金庫。

鶴知知沒折騰他讓他步行,只是給了他一匹老瘦的馬,若是他想要趁機逃跑,也絕對跑不過侍衛的坐騎。

路途頗為遙遠,譚經武一路帶著他們走向了人煙罕至的山區。

鶴知知駕馭著馬邁上山坡,小心地慢慢走著,福安從旁邊跟上來,憂心忡忡地勸。

“殿下,老奴總覺得這鬼腦袋像是不安好心,不如殿下還是先將他捉回宮裏,從長計議。”

鶴知知搖搖頭。

山坡上連著一塊平地,地勢開闊,鶴知知暫時與譚經武拉開了距離。

她輕聲道:“福安,若是他昨天對我說的那些,直接告訴了母後,你覺得母後會如何做?”

福安猶豫了一會兒,說道:“這,老奴不敢揣度娘娘的旨意,但娘娘應當會嚴查到底。”

“沒錯。”鶴知知目光寒涼地盯著前方譚經武的背影,“別的都好說。但有關月鳴教的那些事——”

“在如實向母後稟報之前,我至少要親眼看過證據,親口問過國師。”

福安啞然一會兒,明白過來。

“殿下,你還是不相信國師會叛變朝廷。”

鶴知知凝神少傾,只道:“我不知道。”

鶴知知親眼看了睢晝那麽多年,不可能就這麽簡簡單單地相信譚經武的幾句鬼話。

哪怕她那個預知夢中睢晝會黑化滅國,但鶴知知不願意提前將夢中的罪孽強加到現在的睢晝身上。

睢晝是否真的與此事有關,她要親口問過睢晝以後才有定奪。

但不管睢晝有沒有參與,她查出來的那些證據卻是確鑿的。

月鳴教中確實有部分神祠、膺人被不臣之心利用,在朝廷視線看不到的地方做著什麽勾當。

這樣缺乏管制、隨時可能被腐壞利用的神教,還有其神聖的本質嗎?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鶴知知何止是想一把火燒了神祠中的典籍,她甚至想連同神祠本身也一並摧毀。

她不信神,在看到惡人打著起義屠戮無辜時,便更想打倒所謂的神。

或許對信奉月鳴教的人來說,她這樣的人才是異端、是邪惡的。

前方樹林漸密。

山道擁擠,侍衛隊伍不得不拆成一列列通過。

鶴知知回頭望了一眼,暗自握緊綁在腕帶上的峨眉刀。

樹林正中有一塊空地,陽光穿過樹冠照在其上,似是打上了一個神秘的標記。

“咳咳、咳咳……”譚經武喘氣道,“金庫就在,那塊地底。”

說著,他縱馬快速過去,鶴知知勒緊韁繩跟上。

變故陡然生出。

茂密林中忽然躥出一圈黑衣人,蒙頭蒙面,手裏持著小弩,箭尖在陽光下泛著暗綠的邪光,焠了毒藥。

黑衣人的弓弩對準侍衛,而不遠處更外層的樹林中也鉆出數百人,拿著長槍長劍,將鶴知知帶來的十數侍衛圍困其中。

鶴知知喉嚨口猛跳起來,不動聲色地調轉馬頭,橫過馬身,將福安護在身後。

譚經武還在不斷咳著,頰邊浮起詭異的笑,對鶴知知舉手作了作揖:“殿下,臣現在有了新的要求,你能否應允?”

“你先說來聽聽。”

鶴知知肩背筆直地坐在馬上,聲音盡量平穩。

“大開方圓三百裏的城門,三日內不得查關口進出。殿下有懿旨在身,寫這麽一句話,很容易吧。”

鶴知知稍稍停頓,道:“這般懿旨一旦下發,宮中定會有所察覺。譚大人,是不是想得太輕松了。”

譚經武低低啞笑:“有公主懿旨在手,誰敢懷疑?更何況,此地離都城遠不止三百裏,哪怕消息即刻傳回去,再來封閉關口,也得耗上個一兩天,殿下,對臣而言,足夠了。”

鶴知知閉了閉雙眼,深吸一口氣。

“譚經武,我知道,那三十箱金磚,並不是你的手筆。”

譚經武一怔。

鶴知知接著道:“只要你現在說出真相,便算你破案有功,此前種種都可從輕裁決。你譚家幾百口人命都在你的手中,難道你要為了逃避責罰,便棄他們於不顧。”

鶴知知心臟跳得飛快。

其實她是猜的。那日譚經武見到金磚,驚恐交加的情狀,並不似假裝。

再加上今日譚經武突然發難,魚死網破的氣勢讓鶴知知突然有了個猜測。

譚經武恐怕也是被利用了,那金磚大約是譚明嘉故意留在清平縣,讓朝廷發現的。

水壩崩塌後,譚明嘉自知大事不好,便提前安排,假作退位,將所有權柄都讓給譚經武這個侄子,捧他上高位、當重臣。

其實是把他留下當做替罪羊,讓朝廷以為,是譚經武利用譚家留給他的權勢興風作浪,並治之死罪。

如果真是這樣,那麽譚經武作為一個用來幫助譚明嘉金蟬脫殼的棋子,定然不可能知道背後的所謂主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