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鶴知知盡量讓自己笑得和藹可親,善解人意,努力對谷映雨釋放著友好的訊息。

畢竟不會有人在突然被暴力壓制之後還感到開心。

谷映雨驚愣一瞬,很快再次掙紮起來。

這女子是誰?江湖上從未聽過這號人物,她又為何懂得繪制國師的信號圖樣,引他受騙?

雖然不能開口,但鶴知知似乎聽到了他心中的疑惑,拿出一塊木牌,在他眼前一閃而過。

但那一瞬也足以讓人看清。

谷映雨漸漸停下了掙紮,眼中怒意漸漸被疑惑代替。

那確實是國師的所屬物,他不會認錯,那麽至少眼前人不會加害於他。

但她把他騙上門,究竟是什麽目的?

一個侍衛上前,屈起一腿蹲在地上,沉聲道:“你眼前的是大金皇後嫡女,唯一的公主,尊號元柔殿下。殿下有話問你,起身後行禮,低頭進屋,不得聲張。”

谷映雨喉嚨口突突直跳,公主?的確,他有所耳聞,皇宮派了人到清平鄉來,他也正是因此才決定不能再拖下去,必須在今晚殺了譚經武,免得以後動手,更加引起朝廷注意。

但他沒想到這位公主的消息竟然這麽快,他還沒動手,就已經被攔下了。

侍衛揚了揚手指,谷映雨身上的桎梏便被解開,只留幾個人高馬大的侍衛死死守在身側。

他咬緊牙關,依言起身對公主行了一禮,沉默進屋。

屋內也是尋常的驛所擺設,並不像谷映雨方才被困住時所想象的龍潭虎穴。

鶴知知轉身坐下,擡手請他用茶。

“谷少俠,不瞞你說,我注意到你,也是因為國師大人。今日借他名號引你過來,並未同他商量過。”

“我問你,你要殺譚經武,為何?”

谷映雨氣息起伏,半晌後促聲道:“此事是谷家家事,事關弑父之仇,映雨不得不報!公主要論及律法,也不能罔顧天倫孝道。”

弑父之仇。

鶴知知摩挲著竹椅扶手,壓低聲音問:“據我所知,令尊無辜卷入土匪派系鬥爭,痛惜喪命。那窩土匪據傳已被譚明嘉剿滅,也算是報你仇恨。為何你卻仍要追殺譚經武?”

谷映雨冷笑數聲,悲痛和恨意齊齊湧上,自面龐發膚中滲散出來。

“剿匪?若他當真誠心剿匪,為何我翻遍整個塘湖,連一具土匪屍首都不曾見到?我父親死在他們手上……譚氏便是幫兇,同樣該千刀萬剮。”

鶴知知心念來回打了數轉,放柔了聲音,緩緩問:“你懷疑譚明嘉暗中包庇土匪。那你可知,他包庇一窩土匪有何裨益,令尊又是為何卷入了山匪的爭鬥?”

谷映雨呼吸聲再度加重,沉默了好半晌,嗤笑一聲。

“公主問的問題是不是太多了。我只是個江湖閑人,公主關心我的家事作甚。”

身後錚羌一聲,侍衛已拔劍出鞘。

鶴知知以目光阻止,繼續緩聲道:“你現在不願意告訴我,沒關系。我只是想同你說清楚,譚經武的命你暫時不能動。”

“他是朝廷官員,也是我們正要查的人。你若動了他,我們的線索也就斷了,你父親的仇也只能報得不明不白。襲此人絕不清白,等查清之後,自要償還他應付的罪孽。”

“至於你的家仇,若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只要你將原委實情告訴我,我非但不會阻攔,還會助你一臂之力。”

谷映雨目光頻頻閃動,少傾後道:“我又怎麽知道,公主說的這些不是在蓄意騙我,好保下譚氏那條狗命?”

鶴知知一動不動,同他對視。

“你信國師,但不能信我?”

谷映雨搖頭:“國師一諾千金,朝廷謊話連篇,誰人不知。”

鶴知知徐徐吸進一口涼氣,暗自咬緊牙關。

站在一旁伺候的福安也不禁神色變了變。

鶴知知拂袖站起,與谷映雨錯身而過。

“我與你的交易,大約與國師的準則不同。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我可以給你時間,考慮清楚了,再來這裏找我。”

侍衛拉開門扉,鶴知知擡步離開。

福安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

迎著殘月,鶴知知走了數百步,才慢慢停下來。

她目光有些散漫,輕聲問:“朝廷在百姓心中的信用竟如此差?”

福安彎腰道:“殿下莫要多想。那谷少當家是江湖中人,江湖之中多的是魚龍混雜之輩,最容易對各種小道消息偏聽偏信,不能等同於尋常百姓。”

“但他們對國師卻是衷心耿耿。”

鶴知知微嘲地輕撇唇角。

福安不敢接這話。

殿下身旁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殿下對國師是多麽上心。此時驟然有人當著殿下的面踩落朝廷而高捧國師,將兩人放到對立面上,殿下定然會心裏不好受。

鶴知知又在原地站了會兒,才轉身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