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鶴知知一邊將曾都使扶起,一邊問。

“譚大人在此地民望頗勝,素來也多有政績,只在大壩之事上出了差錯,曾大人何出此言?”

曾衛平咬牙,恨恨道:“臣文才不精,武藝不通,唯有對治水一事研究多年,幸得皇後娘娘擡舉才在朝中封了官。這清平鄉大壩的圖紙臣當年曾親眼看過改過,絕無可能還未建成便崩塌。其中定是有人作祟。”

“此人殘害百姓,欺君犯上,自然應當立即投獄。”

鶴知知輕輕點頭,暗自收回在曾衛平身上的目光。

“曾大人體恤民情,嫉惡如仇,我開始明白,母後為何特特選中了你來教導我。”

“這,臣不敢教導公主,臣只想將那犯人……”

“曾大人。”鶴知知喊了他一聲,豎起一根食指抵在唇前,目光看向窗外。

曾衛平抿抿唇,會意噤聲。

鶴知知緩緩道:“曾大人性情剛直,可知過剛易折的道理。”

“當年曾大人只是看過圖紙,並未親眼看見譚大人縱人毀壞大壩,手中並無明確證據,不是嗎?”

曾衛平有些痛苦地垂下頭。

的確,他並無確鑿證據,所以哪怕心知肚明這譚經武是禍害百姓的蛆蟲,也只能眼睜睜看著,拿他毫無辦法。

鶴知知便接著道:“我們既然是來查案子的,當然要查個水落石出。若是憑借臆測和推斷便要將一個大金良臣下獄,恐怕不合情理吧。”

幾句話下來,曾衛平的話如數被鶴知知堵了回去。

說完這些,曾衛平也沒再多留,垂頭喪氣地離開了驛所。

消息很快被傳回了譚府。

譚經武眉頭時而平展,時而又蹙起,疑心道:“你真聽見公主這樣說?那曾衛平後面有沒有再返回公主住處密談?”

“沒有,沒有。”小廝直擺手,“大人,小的親眼看見曾衛平回了自己的驛所後閉門不出,似是受了極大打擊,這才來向大人回稟。公主字字句句都在維護大人,小的聽得很真切。”

譚經武這才放松下來。

撫著胡須低笑道:“叔父說的不錯,朝廷不會虧待良臣。我此番若是機遇好,或許也能有大造化。”

“膽子真大。”

鶴知知咬牙磨出幾個字。

暗衛在院外層層把守,這會兒一只蚊子都飛不進來。

“欽差大臣和公主住所都敢隨意窺聽,這譚氏眼中恐怕早已沒了王法,沒了皇家天威。”

福安舉著團扇在一旁給公主把茶水扇涼,小聲地勸:“殿下,莫要動氣,不值當。”

鶴知知端起茶杯一飲而盡,用手背拭了拭唇角,福安又趕緊掏出小手絹,把她的手背擦幹凈。

門外篤篤兩聲。

鶴知知擡眸:“進來。”

暗衛從檻窗一躍而入,單膝跪在鶴知知面前。

“昨日那條山路,查清楚了?”

“是。殿下,前些日子的確有暴雨,但周山縣地處山區,本就多急雨,大雨並不奇怪。奇怪的是,這兒很少有雷雨。”

“那日夜裏卻驟然轟隆一聲巨雷,將四周許多村民都嚇了一大跳。屬下問了十幾人,都說只聽見那一聲,也並未見到閃電。翌日起來,便看見山石崩塌,山路也被砸斷了。”

“什麽驚雷會只響一聲,我還從未見過。”鶴知知冷笑,“接著說。”

“暴雨沖刷泥土,山間的痕跡已很難辨認。屬下沿河一路探勘,發現幾處河水回旋之地,都有火藥殘渣沉積,應是不久前從山上流下來的。”

福安驚得捂住了嘴,整個胖胖的身子也跟著一抖。

鶴知知緊緊攥著茶杯,過了會兒將茶杯放下,已恢復了淡然神色。

大約是早做過心理準備,憤怒之余,反倒氣得發笑。

她從一旁的果盤裏挑出一個紅潤的大蘋果,遞給地上跪著的暗衛:“我知道了。辛苦了。”

暗衛站起身,卻搖了搖頭沒接。

然後唰地展開外袍,外袍內側掛著的布袋子裏,裝著好幾個紅彤彤的蘋果。

“沿河順路摘的。”

暗衛小聲羞澀道。

鶴知知道:“好,你去吧。”

暗衛唰的從房內消失。

父皇留下的這些暗衛功夫好,警惕性也高,樣樣都好,就是一頓得消耗好幾個大蘋果。

鶴知知杵著額角,靠在椅背上出神。

福安在一旁氣得發抖,伸出一根手指,恨恨地指著空氣,顫抖半晌終於罵出聲:“……大膽!竟敢私自炸毀山道,謀害殿下!”

鶴知知好笑,扶著福安在一旁的湘妃椅上坐下,免得他站不穩摔了。

“福安,你也知道他們是蓄意為之,就算我們不想入套,他們也會想盡辦法使出別的手段,又有什麽好生氣的。”

“可是、可是……”

周山縣的那條山道,是通往平安郡的唯一一條主道。

平安郡便是屬於鶴知知的外祖雲家所轄範疇,在清平鄉的西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