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2/5頁)

他重新落子,何止悔了一步,簡直是從虞絨絨殺機乍現的那一步就開始悔了。

簡直無恥至極!

虞絨絨被人道破心思,初時還有些尷尬,但很快就重新鎮定了下來。

登雲梯怎麽了?

吃你家大米了?搬你家梯子了?

就算她要去做一件所有人都不看好,甚至覺得她無異於送死的事情,那又怎麽樣?

如果連被人知道,都會感覺尷尬的話,她還不如早點放棄這個想法。

她已經在流言嘲諷中活過了一次,痛苦過一次,崩潰過一次。

而這一生,她不是活給別人看的。

所以她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面前被華服老頭一把打亂的棋局上。

亂的自然不僅僅是棋局,更是虞絨絨運籌帷幄再布下的重重殺陣。

虞絨絨思忖片刻,撚子再落,竟是殺意比方才一局更濃的奇險落子,再揚眉一笑:“您若是不管這麽多與您無關的閑事,說不定還能多活兩年。”

老頭子一窒,氣得吹胡子瞪眼,眼眸卻越來越亮。

白子遲疑片刻,才將將落定,黑子已經黏著跟上。

虞絨絨又道:“怎麽,我要登雲梯,您還不讓我去不成?”

老頭子千言萬語被堵在心頭,遊移片刻,終於落下一子,眼中神色愉悅至極,嘴上卻不住在罵:“呸!怎麽可能,你要去幹什麽,關我屁事!”

黑子隨之而落。

虞絨絨早就看懂了,這糟老頭子就是想打亂她的思緒,而她既然能說話了,便也要反施彼身。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傅時畫的影響,之前她絕對不可能想得到的胡說八道和挑釁居然出口成章:“嗯?真的嗎?怎麽回事兒啊您,剛剛還說要傳我衣缽,一幅要管到底的樣子呢?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這麽快就要反悔了?也難怪,悔棋的人嘛,說話如那個什麽,不可信,不可信。”

老頭沒想到她居然這麽伶牙俐齒,倒吸一口冷氣:“呸!我呸!老夫我一言九鼎,說什麽就是什麽,你可不要汙蔑我!”

兩人落子越來越快,初時還你一句我一句,到了後來,除了棋聲錚然連綿落石盤,便只剩下了附著在棋子之上的連綿殺意。

白子倏而點在了某個位置。

華服老頭的手指按在上面,竟是突然在旁邊又連落了一子,笑得極是狡詐:“你奈我何?”

白子連意,再成陣,若是他不這麽無恥,虞絨絨尚且能斷那陣的擺尾之勢,棋下到這個地步,無恥到這種境界,還想要她贏,未免實在是強人所難。

可她必須贏。

虞絨絨沉默了許久。

這是她下的第二十二局棋,卻是她解開再布下的第三千五百二十八次落子與符意。

符意連山,連這河這湖這海,縱橫交錯,氣勢洶湧。

她已經解無可解。

但她卻並非退無可退。

她慢慢再拿起一枚黑子,神識入道脈,在附著在自己道脈上的劍氣周遭很是刻意地刮了刮。

熟悉的痛意席卷了她的全身,虞絨絨的眼眸卻更亮了幾分。

這個世界為難她,這個糟老頭子為難她,總有那麽多人不按規則做事。

所以她悄然彎了彎自己的手指。

有暗淡卻依然微藍的光在她的指尖一閃而過。

“大師兄。”她在心底輕聲道:“你在聽嗎?”

沒有回應。

但虞絨絨還在繼續說:“我有一陣,要以劍破,所以想要借劍一用。”

纏繞在道脈上的劍氣起初是沉寂的。

但隨著虞絨絨的擡手,倏而有近乎翻攪的爆裂劍意從她的指尖流淌了出來!

道脈上附著的那些劍氣微微震顫,仿佛在與什麽遙相呼應。

很痛。

是她甚至已經覺得有些熟悉的、仿佛在切割她的道脈的痛。

但虞絨絨的眼中卻有了細微的笑意,她撚起最後一枚黑子:“你看這樣如何。”

黑子落。

符陣成。

她的聲音與棋聲一起響起,劍意混合在符中一並落下。

劍氣驚起一片棋跳,如涼氣入熏籠,又如風露濕行雲。

白子既然如川流湖海,黑子便勢如潛龍小睡匆匆醒,打個哈欠再不耐煩睜開眼,慍怒上湧,搖頭甩尾,利爪出鞘,長嘯一聲淦它喵的,莫挨老子,是哪個不長眼的擾了老子好夢。

於是海浪翻湧,湖泊沸騰,川流倒流再淹山。

山有碎石簌簌,黑子之下也有石碎瑟瑟。

陣被符中劍意亂砍而破,虞絨絨落子出劍符,再有一道劍氣倏而從棋盤之下迸射而出,斜斜落下,竟是堪堪將那棋盤自下而上硬生生劈成了兩半!

碎石落地,整個棋局環境也終於開始有了崩塌傾圮之象。

“好棋,好符,好劍。”華服老頭的脾氣顯然十分古怪,明明有一聲噬盡遍野火鴉的修為實力,也會因為虞絨絨快要贏了他而跳腳悔棋,但看到棋盤如此被毀,看到自己嘔心之陣被這樣一劍斬破,卻竟然也不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