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侯府除了謝沉珣外,其他主子皆年幼,謝氏免不得勞累些,她昨晚深夜看賬簿,今天起得有些晚了。

她呷口茶湯漱了漱口,又拿溫熱巾帕擦臉擦手,隨口對丫鬟道:“讓廚房去備些棗泥糕,翎姑娘和四姑娘都愛吃。”

丫鬟福身應聲退下,謝氏披上素凈藍衫,出廳堂來用早膳。服侍她的沈姓嬤嬤在點沉香,圓形盤螭紋香爐紋路繁復,立在香幾上,縹緲煙氣裊裊升起。

沈嬤嬤蓋上香蓋,過來跟謝氏說起虞翎又去了藏書閣。

紅木桌上只擺些清粥小菜,一碟炸糖果子,一屜肉餡包子,青玉筷箸並列放筷枕。

侯府現在不宜太過奢侈鋪張,謝氏發髻用木簪綰起,只嘆道:“翎姑娘聰慧,很多東西一教就會,可惜身子實在差。”

沈嬤嬤回:“京中大夫多,再養幾年說不定這病就過去了,現在誰見翎姑娘都要說聲好運氣,四皇子乃人中龍鳳,以後還說不準會怎麽樣。”

謝氏拿勺攪清粥,道:“當年她姐姐還叫我一聲幹娘,現在我都不好意思在她面前提,好好一個大姑娘家,怎麽就在侯府得了惡疾?”

虞翎姐姐叫虞泉,樣貌雖不及虞翎,但也是個眉清目秀的姑娘,生了一張愛笑的臉。

這兩年侯府實在是不太平,虞泉走後,謝氏大哥也沒了,現在連大嫂都不在了,外邊不是傳侯府風水不好,就是暗指有個天煞孤星,克妻克父克母。要不是謝沉珣有出息得聖上重用,明面上不知道會傳成什麽樣。

“姑奶奶仁善,換了別家,定不會對兩位虞家姑娘這麽好,可……”沈嬤嬤猶豫一會,朝後擺手讓丫鬟出去,俯身低聲道,“老奴聽下人說以前侯爺領虞姑娘進藏書閣後,經常會待很久,這孤男寡女待在一塊,傳出些什麽都不清楚,不如以後派個丫鬟去看著?”

謝氏手一頓,擡頭打量眼前這位老嬤嬤,臉上似笑非笑,道:“你是想把你女兒送到沉珣房中?”

侯府規矩嚴,不允許有下人爬床的事發生,有違禮數,沈嬤嬤沒想到小心思被戳破,臉色一變,立即跪下來道:“老奴不敢。”

謝氏能被請回謝家暫代事務,自不僅僅是因為先平陽侯妹妹身份。將軍府上下唯謝氏命是從,就連宣武將軍也是個妻管嚴,手段可謂老練。

她把掌家權交給虞翎,是覺得這小姑娘手腳幹凈,守規矩,即便是日後新婦入府,兩人也不會起太大爭端。

“如果沉珣在,你一家我是要發落出去的,”她兩句話就把地上的沈嬤嬤嚇得滿頭大汗,正急急忙忙要解釋,又聽謝氏話鋒一轉,“不過沉珣修身養性,不近女色,還信老和尚的話二十五之前不碰女子,我確實不滿,你女兒長得是有幾分姿色,如若自己成了事,讓沉珣憐香惜玉,那我管不著。”

沈嬤嬤險些沒反應過來,一臉錯愕,回過神後才發現她並不反對這件事,又驚喜起來,連連千恩萬謝。

謝氏只淡然而過,曾有大師批命謝沉珣命中帶煞,不宜入世,倘若入世,未滿二十五不能動淫|欲之念,易造殺戮,他父親特地去普光寺求了高僧開光的珠串。

她隨軍多年,不信神佛鬼怪,也不可能像別人樣信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言。

謝氏擔心的是他有難以言喻的隱疾。

“沉珣受聖上重用,翎姑娘又是未來的四皇子妃,清白人家,若你把消息傳出去影響沉珣仕途,”謝氏喝口粥,眼睛都沒擡,“縫了你的嘴。”

沈嬤嬤本就是臆斷之言,頓時被這話嚇得不敢再說模糊的話,連連應聲。

……

讓男人不娶妻的法子不多,都上不得台面,可虞翎只有一個姐姐。

虞翎和謝沉珣呆得久了,來謝氏這就比預定時間要晚些,但也沒遲到,手裏牽著半路遇上的謝四。

她素來對別人的視線敏銳,剛踏過門檻就擡起頭,對上一道目光。

是個四五十的婆子,那人立馬心虛躲開。謝氏院子清靜,因謝大夫人喪期能用的丫鬟不多,裏邊下人長什麽樣同謝氏關系如何,虞翎大多都記得。

虞翎眉梢微擡,上前給謝氏請安。

雕刻吉祥紋的窗子被支起,屋外庭院種常青小葉黃楊,鳥停在樹間叫鳴。

謝家家大業大,有三位管事管田產莊子收租虞翎,兩位管事負責庫房出入,另有位大管事,姓馮,在謝沉珣手下辦事。

馮管事今日出門辦事沒到,面前幾位虞翎只認得一個,這回站在謝氏身邊認了全乎,細細問過幾個末節,便算是晤過面。

這五人裏有兩個是今年年初上來的,頭前的因為犯事被謝沉珣杖責撤了,以儆效尤,現在都縮著尾巴恭恭敬敬。

正廳兩側垂絳紫帳,掛山水畫,謝氏擺手讓他們下去,管事拱手而退後,她這才揉著腰,牽起謝四,讓虞翎跟過來,道:“先來嘗嘗府裏煮的新茶,說是能調養身子,指不定能治治你那些小毛病,等下個月我再給你調一個老婆子過來,要是誰敢欺負你和四姑娘年紀小,你就告訴你姐夫,有他壓著,翻不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