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皇貴妃對四皇子這個兒子很滿意,他面上溫和,骨子裏乖張,學識武藝不落他人,在一眾皇子裏,也是拔尖那幾個,只不過虞翎回京至今,還沒見過他和姜嬋。

大部分原因是她身子不佳,不常出侯府,但這不代表她猜不到所謂姜嬋給弟弟送來的賠罪禮,是出自他之手。

她不是沒聽過姜嬋的倔性子。

虞翎剛回到院子,就被嗚嗚哭的謝四抱住,謝沉珣那裏早早來了命令,讓她搬回去,小姑娘說什麽也不想走,虞翎哄她好一陣,同她約定明天去尋她,她這才抽泣著被老嬤嬤牽走。

謝沉珣說一不二,他說的話,整個侯府裏沒人能違抗。

綿綿細雨如蛛絲,接連不斷,丫鬟把虞翎取回來的那套翡翠頭面收在紅木寶匣中,為她備好水沐浴。

虞翎由著丫鬟換下沾雨的披風,視線看向琉璃鏡中的自己,微微出神,謝沉珣不過才回京就知曉方家事,除了早有過關注,也做不出別的解釋。

他或許不排斥與方家的聯姻。

她想這可不行,侯府夫人只能是她姐姐。

貼身伺候虞翎的嬤嬤姓陸,是虞翎姐姐從山上離開後,宮中派來伺候的,她在給虞翎寬衣,一邊用素色絲絳為虞翎束住長發,一邊道:“剛才二姑奶奶那邊來人,請姑娘明早過去見幾個管事,老奴給應下了。”

臥房紗幔被丫鬟放下來,紫檀木屏風立在地上,浮出淡淡水汽,虞翎擡手讓丫鬟們都退出去,問:“明早什麽時候?”

陸嬤嬤道:“巳時去就行,四姑娘也一起。”

謝氏雖外嫁,在侯府依舊是有地位的主子,她把事情交給虞翎實屬是找不到人無奈,但凡虞翎哪裏做得差些,和謝沉珣的關系沒那麽好,掌家族事務的擔子她都不敢交出來。

屏風內浴桶冒出熱氣,虞翎藕臂橫托住嬌滿雪胸,慢慢坐入,水波浸在雪白溝壑中,繾綣如霧,她輕道聲記下來了,又問:“姐姐那件事,有消息嗎?”

陸嬤嬤性子謹小慎微,規言矩步,回頭看眼外邊,壓低聲音道:“侯府沒什麽人敢提大姑娘,老奴只尋到幾個以前在侯府伺候的,也不敢問太多,依稀聽說她病得突然,那段時間不見外人。”

虞翎背靠浴桶,慢慢閉上眼睛,她姐姐才走一年多,在侯府就已經成為禁忌的存在,敢提起的下人沒幾個,主動問也是支支吾吾,有些人甚至是新進府的,根本沒見過她姐姐,連謝四都不清楚,覺得大家是怕觸及謝沉珣的傷心事受懲戒。

她沒信,也沒有可信的理由。

月盤隱在雲層之後,細雨聲慢慢消匿於暗色,許久後窗牖傳來吱吱叫的聲響,虞翎睜開雙眸,她安靜伏在浴桶邊,下巴枕柔美玉臂,聽到屋外一團響動。

陸嬤嬤在鋪床,只皺眉出去,沒過片刻領個丫鬟進來,丫鬟手抱一只不安分的雪貂,慌忙道:“奴婢失責,讓雪球跑了出來,望翎姑娘恕罪。”

這只雪球是虞翎姐姐以前養的,團起來和圓球樣,皮毛雪白,故而得名。先前她姐姐得病,走得突然,它一直由仆役照看,平時兇得狠,虞翎來之後才接到身邊。

它對虞翎很是親近,說不出什麽緣由,虞翎嘆道:“無礙,想是好幾日沒去看它,有些惱了,把它放下吧。”

丫鬟連忙應是,把雪貂放回小窩裏,先退出去,它左嗅嗅右嗅嗅,白絨毛幹幹凈凈,扒拉著枕頭,最後團成一團。

虞翎慢慢起身出來,凝結的溫熱水珠從她細長白腿落下水面,她只輕輕歪頭隨意擦凈身子,穿上整潔的素凈裏衣,系住細帶,又披件擋涼風的雪青繡百蝶外衫,這才過去把雪貂抱在腿上,坐在榻邊拿條幹凈帕子給它擦小爪子。

它吱吱兇叫,嗅見是她氣味後才安靜下來,又似乎嫌她幾天都沒理它,氣呼呼似的留個屁|股給她。

虞翎被水沾濕的發尾垂在胸前,她禁不住一笑,想起她姐姐以前常寫信說這東西通人性,脾氣大。

搖曳燭光襯出夜晚寧靜,陸嬤嬤放下一邊蝴蝶金鉤,道:“聽說侯爺此次回京路過滿城,姑娘以前最愛那裏錦緞,要早知道,托侯爺帶些回來也好。”

滿城錦絲細似雨,質地尤為輕薄光滑,價格昂貴,虞翎輕撫雪貂,開口道:“我只是姐姐的妹妹,與謝家又沒什麽關系,不敢奢求姐夫為我帶好東西。”

謝沉珣對她姐姐的感情,她看不明白,但他對她的愛屋及烏,也是因為她姐姐。

在他面前鬧脾氣不是好法子,至少現在不是。

……

謝家子嗣不豐,出了一個舉世無雙的謝沉珣,卻是足夠驚艷,誰提起都是望子似謝家郎。

他十六歲中狀元,入翰林院,繼承侯位,至今提拔任吏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學士,也不過七年,同年進士還在熬資質,他已然是聖上未來的左膀右臂。續弦娶妻,女方身份也不會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