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浮現

寧殷和虞靈犀不太一樣。

許是巧合,又或許因為薛家故技重施的緣故,才促使他夢見了上輩子的零碎片段。

這實在是匪夷所思。

但歷經重生後的種種,再匪夷所思的事也不過是久別重逢。

虞靈犀有很多話要說,她獨自背負著這個秘密走了太遠太遠,不曾有過盡情傾訴的機會。

可話湧到嘴邊,卻只化成一聲撲哧的輕笑。

“那只是一個噩夢。”

她牽著寧殷微涼的手掌走到無人的角落,輕輕重復了一遍,“只是夢,寧殷。”

夜風中花香沉浮,虞靈犀的眼睫上掛著一點濕,卻笑得溫暖而明麗。

“是個十惡不赦的夢。”

寧殷的視線落在虞靈犀淺紅的眼尾,半晌,柔聲道:“懲罰我吧,讓我痛一點。”

仿佛只有她賜予的疼,才能蓋過夢醒時心尖的痛。

虞靈犀該懲罰他什麽呢?

告訴他前世自己死在他榻上,然後看著他發瘋自虐嗎?

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大婚在即,該嘗嘗甜頭了。

於是她踮起腳尖,拉下寧殷的頸項,墻上一高一矮兩道影子便重疊在一起,鼻息交纏。

她閉上眼睛,艱難碰了碰寧殷的唇。

他的唇那樣冷,沒有一點活人的熱度。虞靈犀貼得更緊些,小心地含住他的上唇,渡去最柔軟的暖意。

寧殷打開眼睛,幾乎是猛然撞吻回來。

他漆眸噙著繾綣的笑意,亮晶晶的,可唇舌卻野蠻得像是要讓人窒息。

侍衛還在遠處候著,虞靈犀憋紅了臉,背脊抵在粗糲的墻上,難受得下意識要推他。

可他的臂箍得那樣緊,指節泛白,虞靈犀的手擡在半空中,最終只得輕輕落下,如同他往常撫貓一般,改為輕撫他的背脊。

花香伴隨著鮮血的艷,盛開在這個安靜的春夜。

不知過了多久,寧殷漸漸溫和了下來,垂下眼瞼,在她下唇輕輕一咬。

虞靈犀緊緊扶著他的手臂,呼吸急促得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好受些了,小瘋子?”

寧殷撫她的臉頰,除了眼中染著幾分欲,臉色已恢復如初。

“你看,噩夢總會醒的。”

她擁著寧殷的腰,聲音比二月的風還要輕柔,“我們還有很多個明天。”

許久,寧殷慢悠悠應了聲:“嗯,每天都換種疼法。即便是死,也要死在歲歲的身上。”

很好。

虞靈犀只能紅著耳根安慰自己:有心情開始耍瘋,看來就是恢復正常了。

小瘋子恢復正常的時候,便是薛家和他幕後之人覆滅之時。

夜深人靜,虞府依舊燈火如晝,往來熙攘。

虞靈犀回到花廳,便見虞夫人和蘇莞親自監督仆從準備明日催妝茶的布置,忙得不亦樂乎。

“夜深了,嫂嫂快去歇著吧,肚裏還揣著一個呢。”

虞靈犀將蘇莞拉到一旁坐下,不許她再跑來跑去。剛轉身,便見虞煥臣大步走了過來。

“他那邊,都解決好了?”虞煥臣嘴裏的“他”,自然是寧殷。

虞靈犀“嗯”了聲,笑道:“他早有準備,好在虛驚一場。”

“薛岑呢?”她又問。

“那毒極難驗出,只好連人帶證物送去了大理寺。”

虞煥臣微微擰眉,抱臂道,“不過已及時給他服藥催吐過,太醫院正在大理寺會診。若薛岑所中之毒真是‘百花殺’,具體毒入幾分、能活幾日,都未可知。”

蘇莞看了沉默的虞靈犀一眼,悄悄拉了拉夫君的袖口。

虞煥臣也反應過來,幺妹馬上就要出嫁,不適合再說這些話題。

虞靈犀尚在思慮,想了想道:“有位藥郎或許有法子,只是現在他不在京中,不知能否來得及。”

“行,哥哥去處理。”

虞煥臣按了按妹妹的鬟發,低頭笑道,“現在歲歲要做的,就是好好睡一覺,等候明日的出閣禮。”

虞靈犀也笑了起來,彎著水潤的眼睛道:“兄長,這一輩子真好。”

二月十八。

大吉,宜嫁娶。

平旦雞鳴,天邊一線魚肚白,出閣禮如期而至。

天剛蒙蒙亮,虞靈犀便下榻梳洗,沐浴更衣。

靜王府派了好些個手巧的梳妝宮女來,從濯發到修甲,綰髻到上妝,皆各司其職,直至臨近正午,才妝扮齊整。

虞靈犀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鳳冠璀璨,紅裙曳金,腕上金玉鐲子叮當作響,烏黑的鬢發襯著雪膚紅唇,嬌艷得近乎陌生。

不管做了多少次心理準備,看見自己穿著嫣紅嫁衣等候心上人迎親時,仍是心潮澎湃難以停歇。

這一次,是真的要嫁人了。

虞靈犀百感交集,眨了眨眼,嘴角卻毫不吝嗇地朝上翹起。

黃昏吉時,靜王府的迎親隊伍準時趕到。

寧殷沒有什麽親友充當儐相,他是親自領人來迎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