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月天了,屋子裏仍舊開著暖風,窗簾敞開著,春日陽光不吝嗇地將溫度烘上去。

顧玉琢後脖子上冒了層薄汗,但沒挪窩,還是在陸南川腿上賴著——他從方才的蜷已經改成躺了,懶如豬。

陸南川手搭在他腦門上,他從下往上看,順著喉結撐出來的曲線觀察下頜,覺得線條順暢,如同被造物主的雙手特意照拂過。

真令人嫉妒。

他手劃拉著自己下頜線,問:“網友說‘親戚’那是胡說八道,不用往心裏去。”手落下來,剛好握住陸南川的,暖乎乎地包裹住半個手掌,“駱大師大約也是不明就裏才買了那雕塑,你不要生氣。”

什麽都不知道的人卻在費心費力地安慰,言詞直白,沒有討巧的好聽話,也沒循著他的“坦白”繼續刨根問底,讓人心裏熨帖極了。

“上次她的雕塑展開幕,作為我去站台的交換條件,我們的《匆匆》過審會順暢些,上映档期也有保障。”陸南川卻不打算隱瞞,倘若可以,他甚至想把與自己有關的一切都說明白。

只是不確定,在一份“喜歡”的初期,他是否能接受對方有一個畸形的家庭。

陸南川感到忐忑——父子之間沒情感可言,仿佛只剩一份尚算體面的利益置換,當然是可悲的。

“駱岑是我的發小,他爸和我爸交情甚篤,該知道的都知道。“陸南川接著解釋,“‘駱大師’從小就是這樣,左右逢源,我爸和我媽,哪個都不得罪。”

顧玉琢不理解,要換了他,鐵定是站陸南川這邊,不會買“雕塑家”的帳。但人和人不一樣,不能用自己的標準去衡量別人。

見他不說話,陸南川便又說:“他發來照片,是為讓我幫他挑一個合適的位置擺著。”

顧玉琢頭一扭,和陸南川對視,“我看他那個條案和水盂就很好,新舊對比,色彩對比,多麽強烈啊。”

與愛屋及烏的道理相同,現在黑崽有點“恨屋及烏”,話語間不經意帶上了些諷刺。

陸南川覺得他真可愛啊,沒忍住低頭親了一口,才說:“還以為你要吃醋。”

“我為什麽要醋?”顧玉琢恍惚一下,“啊,他是不是暗戀你?”再一回想,一個猛子蹦起來了,險些磕著陸南川下巴,“臥槽!”他喊道,“我悟了,他就是暗戀你!”

陸南川捧著他的臉直樂,感覺自己撿了個大寶貝,傻得很有趣。

但有趣的人自己一點也不覺得有趣,他生出了一些危機感——

自己和陸老師談戀愛的契機是什麽?

是一個酒後胡搞的吻。

缺乏基礎,缺少曖昧。

也沒有狗東西許堯臣和他鏢哥之間那種掰不開的磁場。

幹了。

怎麽辦?

好像……隨時都會失去陸老師。

顧玉琢悄悄並雞賊地飛快瞄一眼陸南川,然後坐直了,說:“算了,暗戀就暗戀吧,我挺懂事的,不醋。”

陸南川一聽,沒弄明白方才短短一瞬,這家夥走了什麽心路歷程,但該說的還是得說,否則就要釀成一根刺了。

他道:“駱岑出國多年,算起來我和他相處的時間全在童年,的確不算多熟。”

呿,全在童年才可怕,竹馬竹馬沒聽說過嗎?嚇人得一匹。

但黑崽表面上很沉穩,他大方地一擺手,說不在乎。

陸南川狐疑地打量他一眼,在他堅定的眼神中信以為真,起身說去訂麻辣波龍,再叫一個火鍋。

好巧不巧,郭天禾來敲門,端個電腦帶著兩個副導演,說正好小顧也在,一起來看看粗剪的樣片吧,前面的出來了。

小情侶間出現一只破壞氣氛的藏獒,什麽都甭想了,只好專心工作。

一天後,顧玉琢和陸南川同車前往機場,安檢後道別,奔向祖國的東西兩個方向,完成各自工作。

離別之苦,苦的喲,顧玉琢都咂摸出了黃連味。

……

距離綜藝拍攝只剩不到一個月,鑒於它是個野外求生真人秀,節目組專門來溝通過,說按合同,要求藝人們提前掌握一些必要的生存知識和其他專業技能。

這裏面,有一項是潛水。

對其他人來說,強行去學些有的沒的可能非常痛苦,但顧玉琢沒有,他如同一只多動症晚期,知道要下水,整個人興奮得一晚上沒睡好。

第二天一早,袁茂來接他,一瞧那對黑眼圈,無語了,將早餐遞給他,道:“潛個水罷了——孩子,你是從小沒進過遊泳池嗎?”

“那能一樣嘛。”顧玉琢擰開保溫桶,米粥的香味散出來,勾得人肚子咕嚕叫,“自由潛多帥氣,到時候多拍點兒照片給陸老師發過去。”

袁茂問:“哦,又是陸老師,什麽時候關系這麽鐵了?”

顧玉琢心虛氣急:“關你屁事。”

袁茂多機靈一個人,立馬嗅出了不對勁,但他不動聲色,只給傻子拉開車門,說:“行吧少爺,別的不扯了,咱先找教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