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雪人(第2/4頁)

而眼下她的聲音,真切到讓他不敢相信。

想見的人和他只隔了這一扇門,但冗長的猶豫讓他失去了一鼓作氣的勇氣。

他不敢推門進去。

不知過了多久,裏頭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停了,腳步聲逐漸靠近。

李文演仿若被定在了原地一般,再不敢動。

門開了。

他輾轉千裏也想見的人,不太穩當地站在了他面前。

月色與雪色交映,襯得她整個人恍若天女下凡,緞子似的烏發高高束起,微微蓬亂的發絲都好似發著光。

七年過去了,她原本嬌俏的面頰早脫去了稚氣,打扮得也同在他身邊時完全不一樣了。

她穿著一身紫貂小襖,上綴著幾顆銀制的款冬花,走起來就會撲簌簌地動,張揚極了。

她突然靠近,李文演只覺自己的呼吸都凝在了此刻。

她身上酒氣重,眼下站得這麽近,他立時警覺起來。

她喝酒了,是和誰?

是和方才的那個男人嗎?

她吃醉了酒,連上下左右都已經分不清了,哪看得出他內心的翻江倒海?

她滿目疑惑,像迷路的小獸一樣歪過腦袋去打量他。

她的目光掃向他,眼睛、鼻子、嘴……

李文演這才發覺,她好像是在分辨他是誰。

熟悉的心悸之感再次出現在他的胸中,他張嘴欲言,卻發不出聲音來。

她已經要忘記他是誰了嗎?

而周妙宛終於正過了腦袋來,她好像終於想起來他是誰了。

她立馬就要關門。

她不想看到他。

內心的火焰驅使著李文演死死扣住了門扉,死死拉住了自己內心的最後一道防線。

周妙宛好像更疑惑了,重新歪頭看他。

她說出口的話帶著十足的醉意,天真又殘忍。

“你都死了,為什麽還要來打擾我平靜的生活呢?”

是的,她的眼中沒有惱恨,她的語氣也依舊很溫和。

一點也不咬牙切齒。

這樣一句不摻雜任何感情的話,比無數輾轉反側的夜更叫李文演心痛如絞。

而周妙宛剛說完,好似又有一陣醉意湧上了她的面門。她腳步趔趄,松開了扶在門閂上的手,往後倒了好幾步。

李文演深吸一口夜風中的冷意,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眼看她就要栽倒在地,他邁過了門檻,托住了她小臂扶住了她。

她已經暈得眼睛半闔了,腦袋隨之一點一點的。李文演沒想太多,見屋裏無人,燈也無一盞,徑直將她抱起送回了臥房。

腦袋剛挨上枕頭,她便睡著了,呼吸均勻而平穩。

替她拉好被子後,李文演站在床前,低下頭久久凝望著她的睡顏。

離開他之後,她應該過得不錯。

她居住的小樓和部落正中的旗樓很近,附近的民居中,就她住的這裏最像樣子。

屋內的陳設擺件一應俱全,若是留心,還能發現她的小巧思。

她的臉頰也比從前豐潤了許多,看著有肉了,整個人也不再和七年前一樣病怏怏的。

李文演突然覺出了些自己的卑鄙來。

難道他應該期盼她離開後過得不好嗎?

苦笑浮於他的唇角,他終是收回了目光,走出了她的臥房。

他沒有走遠,只靜靜站在院墻外。

雪下大了些,天邊白茫茫一片。鵝毛似的雪花飄落在他的肩頭,很快便積起了白霜樣的一層。

雪越來越密,下了整夜。

風搖亂,雪肆意地飛,有雪粒子順著他的鼻梁一路滑下,在他的鼻尖融化。

他寸步未挪,任由寒風瑟瑟刮來,積雪堆了滿身。

再徹骨的涼意也澆不滅他的心火。

醉後的她尚如此決絕,他又如何在她清醒時,用自己的本來面目去面對她?

不自覺已過整夜。

天光乍破,堆雪般大團大團的雲積在半山腰,些微的光透了出來。

小孩兒清脆的聲音由遠及近——

“沐姨姨,你真好……”

小姑娘搖著一個有些壯實的嬸子的胳膊,笑嘻嘻地一路走來。

天還未大亮,但李文演目力極佳,只一瞥,他便發現這個小姑娘像極了誰。

他本能地呼吸一滯。

大雪中繃了太久,讓他想走都有些邁不開腿了。

小姑娘手上捏著個黃米團子,邊走邊啃,眼珠子沿路亂瞟。

嬸子拉住了她,不叫她亂跑:“好啦,回去吧,明天再來找俊俊玩兒。”

站到門邊,小姑娘卻突然停住了腳步,她說:“大雪人!那邊有個大雪人!”

“哪呢?”嬸子望過去,院墻外除了積雪什麽也沒有。

小姑娘眨巴眼,也沒再說什麽。

但是她真的看到了呀,好大的一個雪人,可是一回神就找不見了。

——

天是越來越冷了,可周妙宛的小樓卻越發熱鬧了起來。

得有一年多沒見的姜向晴又來找她玩兒了,她順路來雪山尋一味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