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 (2更) 梁瀟瘋到極致

梁瀟已經在玉鐘山上住了半個月。

吃齋念佛, 聆聽綸音,倒真像看破紅塵,要就此遁世了。

虞清急得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天天抱著一摞奏折守在梁瀟門前,碰一天壁,再無功而返。

眾臣無法,只能請崇文院學士宣思茂來勸。

宣思茂年逾五旬,是梁瀟初入仕途的上官,當年很是看重他、提攜他,自梁瀟得勢便一直將他放在身邊,亦師亦友,遇事也愛向他討教。

宣學士站在佛堂外, 被護衛攔下。

他也不急著入內,只盯著佛像前長跪不起的梁瀟,揚聲道:“殿下當真是看破紅塵,要出家為僧,替王妃祈福嗎?”

梁瀟背影堅冷,緘然不語。

“如果您當真這樣想, 那麽臣等便不強求了, 您放出手中權柄,交回虎符, 卸下攝政王名位, 專心在山中修行, 臣讓虞清不要再來騷擾您。”

此言一出,別說隨他前來的顧時安,就連門口守衛都面露驚惶,瞠目看他。

宣思茂絲毫不懼, 追問:“您覺得臣的建議如何?”

佛堂中悄寂無聲,焚香冉冉,白霧飄散,映照得人影都模糊。

梁瀟將手中香燭插入香鼎中,撩袍起身,走至佛堂前。

他未讓眾人入內,只站在門口,朝護衛擺了擺手,橫起的鐵槊立即撤回。

“宣學士,這麽多年,朝裏朝外,我身邊也只剩下你敢如此同我講話。”他語中不見怒意,反倒多了幾分感慨落寞。

宣思茂錚錚然道:“攝政王若是覺得臣僭越無禮,殺了臣便是。但有一句話臣必須得說,當年您剛入仕途時臣就對您說過,在其位謀其政,您既然爬到如今的地位,該明白這個道理。”

梁瀟擡手扶住額頭,閉了閉眼,沖宣思茂和顧時安道:“你們隨本王來。”

他邁出佛堂,順著遊廊蜿蜒而行,走至一廂房前,推門而入。

廂房陳列甚是簡樸清寒,素榻素帳,粗木桌椅,有一方長長的書案,案後擺著椅子。

梁瀟坐於書案後,擡起凝固的毫筆,放在筆洗中浸了浸,從虞清堆放成小山的奏折上拿出一方,道:“這幾日有什麽政務需要處理,撿重要的先稟報。”

顧時安看了一眼宣思茂,見他向自己頷首,才站出去稟報。

梁瀟一邊運筆如飛地批閱奏折,一邊吩咐顧時安政事該如何處置,一心二用,反應迅速,竟半點差錯都沒有。

顧時安跟在梁瀟身邊畢竟時日尚淺,見識少,不由得驚怔,中間停頓,半天沒回過神。

梁瀟擡頭掠了他一眼,“繼續。”

顧時安方才整理思緒,繼續向他稟奏。

大到邊陲布防、捉拿崔元熙等事宜,小到秋祭和官員任免,事無巨細,滴水不漏。

進行到深夜,總算把這半月來積攢的要緊政務理順清楚。

顧時安隨宣思茂出來,拾階而下,默默無言。

宣思茂看出他的震驚,捋著胡須笑說:“這有什麽好驚訝的?他若是沒有這份經天緯地的才幹,當初怎麽可能自微勢中崛起,平步青雲,一路至此。”

驀得,他含有幾分憐惜地嘆氣:“你真的不知道,他能有今天是多麽不容易。”

顧時安聽得心情復雜,步履沉重,一路寡言。

因為暮色深重,顧時安和宣思茂要在山上暫居,顧時安在廂房前踱了幾步,心中放不下,轉身去找姜墨辭。

姜家父子還在山上,姜照的病情反復,自姜姮‘下葬’後,他又開始糊塗,一會兒念叨芝芝,一會兒念叨女兒,身邊總離不得人。

姜墨辭哄父親喝完藥,推門出來,見月下一道頎長人影,顧時安正站在回廊前出神。

聽到響動,他回過頭。

這些日子姜墨辭總避著顧時安,當前避無可避,只有暫把盛著藥碗的漆盤放在回廊彩闌上,上前迎客。

顧時安開門見山:“我以為我們是盟友,卻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麽?”

姜墨辭並非諳於算計的小人,看過一件虧心事,自知輸理,不敢看他的眼,只低頭垂眸,輕聲道:“這件事是我幹得不地道,我與你道歉。”

兩人原本商定好,姜姮從玉鐘寺離開後由顧時安安排的人接應,但顧時安的人遲遲沒有等到姜姮,卻等來姜墨辭的口信,道人已經被接走,莫要空等。

這事情往大了說,就是把人利用完一腳踢開,極其惡劣。

顧時安心裏有氣,強忍了許多天,還得在眾人面前裝,生怕露出馬腳害了姜姮,這會兒可算能卸下面具,丁是丁卯是卯地與當事人理論。

他道:“我能問問我是做錯了什麽嗎?我哪裏對不起你們,讓你們如此戲耍?”

姜墨辭忙搖頭:“這與姮姮無關,是我的主意。我……我總覺得你與姮姮到此為止最好,不要再有更深的牽扯。顧大夫,你少年英才,深得攝政王器重,前途不可限量,不要因為這樣的事而斷送仕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