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 (3更合1) 梁瀟瘋得厲害……

榮安元年冬, 靖穆王率領親信入駐襄邑,暫將行轅設於西郊別館。

文武親信並不是孤身來的,而是帶了家眷, 帶了全部身家,大有要在此定居的架勢。

眾多達官顯貴湧入這小小的縣城,街頭巷尾一下子熱鬧起來。

經常銅轂香車擠挨停放,幾個美貌侍女候在車邊,恭敬地攙扶下一位華彩艷麗的貴婦,進入街邊店鋪,將還能看得上眼的貨物一掃而空。

做為當地的父母官,顧時安自然要去西郊別館拜謁上官。

梁瀟數度來襄邑巡視駐軍,對這位年少有為的縣令很是青睞, 當自己召見朝臣商量機要的時候,允他在側。

顧時安本就聰穎,聽了一日,他就明白梁瀟為什麽要在大獲全勝之際離開京城來襄邑了。

還是原先說的,七年前,淳化帝殺新政黨雖不得人心, 但合乎正統, 名正言順。因為他是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而梁瀟雖然有處置王瑾一黨的名目, 卻無處置的名分。

一沒有天子聖旨, 二沒有太後懿旨, 就算是輔臣,卻沒有權力處置另一個輔臣。

天下非議,邊將蠢蠢欲動,兩宮態度曖昧, 梁瀟幹脆遷出京城,駐守襄邑。

襄邑有五萬精銳,且通連河東道十萬駐軍,與京城遙遙相望,名為退讓,實則逼宮。

這一番逼宮,可比王瑾高明多了。

眼下朝局不穩,那些手握重權的邊將心思也活絡起來。

本來梁瀟在京城,有很好的清掃逆賊的理由入京,而今他來了襄邑,那麽邊將若要造反,是造金陵的反,還是造襄邑的反?

但凡有些腦子的人,也知取金陵。

梁瀟是個難啃的骨頭,若舍金陵取襄邑,只怕身家性命都得搭進去,徒勞虛耗,極易讓別人趁虛而入,坐收漁利。

但金陵此時歷經變亂,正是空虛的時候,率軍入京,挾天子以令諸侯,就可以占據先機,穩坐釣魚台。

沒有了梁瀟的金陵,就是一塊深受虎狼環伺的肥肉。

這時候,崔太後和榮安帝的日子恐怕一點也不好過。

顧時安既佩服梁瀟的韜略,也為他幽邃的心機而膽寒。

一天下來,凡呈到梁瀟跟前的事有機要有瑣碎。

他耐著性子理完,略顯疲憊地揉揉額角,沖侍立在側的顧時安道:“時安,你看見了,這一團事簡直纏得人半點空閑都沒有,要不你來學著理政,幫本王分憂。”

顧時安不想做賭徒,不想在大局未明了前蹚這渾水,故意惶恐地稽首:“下官何德何能,殿下莫要玩笑。”

梁瀟掃了他一眼,對他那點小心思了然於心,也不強求,只道:“也罷,你審案子還有些本事,就當你的父母官吧。”

說話間,虞清從外頭回來了。

各州縣呈報了第四輪流民戶籍,知審官院事曹昀親自帶人篩選,由虞清派人散往全國各地排查,整整三月,至今一無所獲。

這一回自然也沒好消息。

梁瀟從最初恨不得把人抓回來弄殘雙腿的憤怒中漸走了出來,他看著邸報,半晌,困惑地問:“她莫非羽化成仙回天上去了?”

虞清看著他的模樣,小心翼翼建議:“要不……算了吧。”

梁瀟幽幽一笑:“算了?”他優雅地擡手,像拆解魚骨蟹殼似的,慢悠悠把邸報撕得粉碎,擡頭看向顧時安,笑問:“時安,你說,這女人不光跑了,還順走本王的珍寶,是不是該抓回來嚴懲?”

顧時安像叫人擰了一下,強忍著才能不哆嗦,他擦著冷汗道:“是,是該嚴懲。”

梁瀟沖虞清道:“你看,時安都說該嚴懲,你整天在本王面前說些廢話幹什麽?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他乍想到,姜姮不能算手無縛雞之力,她雖然做不了粗活重活,但她能騎馬,能射箭,是武將世家的貴女。

暫且略過這一節,接著說:“你們也算久經沙場的猛將,怎會連個女人都抓不住?若再抓不住,本王就要殺人了。”

他語調和緩,像在吟詩弄月,在虞清煞白的臉色下笑呵呵:“一天找不到,一天殺一個,虞清,由你來挑選誰出來赴死,你每天選一個。”

虞清捏緊拳頭,終於忍無可忍,他道:“您殺了我吧。”

梁瀟饒有興味地看他,“殺你做什麽?本王還要封你做上將軍,指望你替本王掌天下兵權呢。”

“您還知道自己身負重任!”

眼見兩人要吵起來,顧時安識趣地躬身:“下官告退。”

沒有人攔他,沒有人留他,他訕訕地自己走了。出了書房,只覺腳步都是虛浮的,他想立刻去保育院,又怕有人跟蹤,狀若無事地回了縣衙,心事重重地忙到大半宿,才敢去保育院。

蘭蘭還病著,一到夜裏就發高燒,抓著姜姮的手喊娘,姜姮給她煎了藥,喂她喝藥,好容易將她哄睡,一臉疲累地出來,才見顧時安正站在院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