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良久之後, 獨孤默總算舍得讓她喘口氣,順便平復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那一腔燃燒多時的怒火奇跡般的在這一吻中熄滅了, 他雙臂還緊緊攬著醉鬼勁瘦的腰肢不肯放, 恨不得將她揣進胸口帶走。

那醉鬼生性憊懶, 酒意上頭,腳下有些發軟, 半靠在他懷裏,憤憤嘀咕一句:“吃了我三年飯,竟比我高出這許多,回京之前記得把飯錢掏了!”

兩人相識之初, 獨孤默還是個清瘦孤傲的少年, 生生比她矮上半個頭, 沒想到這三年投喂成效驚人,他不但長的比她高, 還學會了奇襲, 甚至連膽子也肥了許多。

“除了飯錢, 你難道不想跟我要點別的?”幽州冬日氣候寒冷,哪怕近期未曾下雪, 冷風也跟刀子似的,但兩個人相擁便不覺得寒冷。

獨孤默數月沉郁,連接到召他回京的聖旨都未能讓他高興起來, 反而是將人真真切切擁在懷中,一顆在半空中晃蕩許久的心總算踏實落回了肚裏, 心情堪稱飛揚。

姜不語酒意總算清醒了幾分, 從他懷裏直起腰, 疑惑道:“比如?”

獨孤默頓時張口結舌——世間男女情濃總盼著長相廝守, 情郎若肯說一句“我要娶你”,女郎不知道得多高興,可是放在已經娶婦的姜不語面前,竟多少顯得有些荒唐。

別的女郎收到情郎所贈的胭脂首飾衣裙也能開懷一笑,但這些東西就算他雙手捧到她面前,也不過是無用之物。

獨孤默想來想去,委婉提示:“我也想跟你拜祖宗!”雙眼緊張的盯著姜不語,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姜不語白天才在祠堂自作主張為父親收了一名義女,晚上便有人急著也想拜姜氏祠堂,她腦子一時不曾轉過彎來,奇道:“你想跟我結拜兄弟?”

獨孤默忍無可忍,不忿質問:“姜不語,你到底拿我當什麽?”

姜不語這才明白他的意思,她顯出一個久在歡場浪蕩的職業渣男的素養,為難的拍拍他的肩,忍笑道:“阿默,你知道的,我已娶妻……”

那些逢場作戲的渣男們享受夠了美人的溫香玉軟,等到被逼婚都拿家中妻室搪塞對方,不巧姜不語家中也有一房妻室,順手拿出來做擋箭牌簡直不要太好用。

獨孤默好好一名讀書人,除了冷傲一點,不大喜歡紮堆湊熱鬧之外,沒什麽大毛病,禮儀更是經過宮中的錘煉,經得起任何重大場合的考驗,唯獨到了姜不語面前徹底破功,恨不得再咬她一口。

“姜不語,你是要氣死我嗎?”

姜不語心裏暗嘆一聲,在她原來的計劃之中,也確有與獨孤默長相廝守的打算,高媽媽甚至連他們孩子的模樣都想過無數遍,但那是建立在獨孤默長居幽州的前提之下。

可惜現在前提條件已經被打破,閣老府的長公子,曾經名動京師的狀元郎,回京之後必然前程似錦,而她一介庶民,除了要賺錢養家糊口,還要照顧那些從軍中退下來的老弱殘兵,不可能拋棄一切追隨他回京,換回女裝做閣老府裏深居簡出的少夫人。

她摸摸少年精致如畫的眉眼,幾乎是有些癡迷的注視著他,輕輕在他唇上印了一吻,在少年怒氣消下去之前,她笑道:“阿默,你熟讀史書,可知道前朝的陽城公主?”

前朝的陽城公主荒*淫無度,招了駙馬之後還在府中養了三百門客,皆是俊俏的少年郎,供她尋歡取樂。她還曾許多次當街擄走容貌出色的男子搶回府中玩**弄。

據說有位禦史前腳在朝堂上彈劾陽城公主的放浪形骸,後腳他的幼子便被陽城公主搶回府中。

禦史一狀告至天子面前也沒什麽用,反而被陽城公子嘲諷他在朝堂之上以聖人自居,到處彈劾別人,結果自己兒子私德不修,還向公主自薦枕席,可見家風敗壞。

禦史當堂氣得吐血,擡回府中之後不久便過世了,而他的幼子直到前朝覆滅才從公主府中逃了出來。

前朝史書之中關於陽城公主的記載不多,寥寥幾句記載了她荒唐的一生,但民間野史話本子對這位公主多有青睞,若是將大淵境內關於陽城公主的野史話本子全搬到一起,恐怕一間房子都裝不下。

獨孤默不明白她的意思:“前朝覆滅之後,陽城公主不是自縊在公主府了嗎?”他小時候讀史,對陽城公主的駙馬深為同情,覺得男人若是娶到這種妻子是種災難。

姜不語輕笑:“但在自縊之前,她還是過的很快活的。”她正經的書讀了沒幾本,香**艷野史話本子可讀過不少,初次聽聞陽城公主,對她的大膽奔放極為佩服,認為她是男權社會的一股泥石流,以一己之力沖垮了前朝森嚴的禮教,令許多衛道士心驚肉跳,寫了無數的詩詞來抨擊她,不過收效甚微。在她的引領之下,不少公主郡主乃至貴族少女夫人們紛紛效仿,社會禮教幾乎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