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怎麽忽然就想到給我買鞋了(第3/4頁)
視頻很短,才兩分多鐘就結束了,蔣隨又點開另一個品牌的測評,但這回姿勢變了,他握著手機的左臂放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撐著大腿,身體微微傾斜向段灼那一側。
這條視頻的UP主沒有加字幕,聲音也有點小,段灼不得不往蔣隨那側靠過去,眯縫著眼,努力分辨視頻裏的人究竟在說些什麽。
一股淡淡的中藥味鉆入鼻腔,似有若無,段灼想了很久,才想起自己在班主任的身上聞到過類似的味道,好像是治療肌肉酸痛的。
段灼沒有心思再聽up主接下來分析的內容,轉頭問:“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啊?”
蔣隨一愣,也擡眸:“沒有啊。”
段灼伸長脖子,聞了聞蔣隨的後頸,順著脊背往下,確定那股苦澀的中藥味是從蔣隨背部飄散出來的。
“噢,”蔣隨這才挺了挺脊背,撫摸著尾椎處,“昨天早上貼的了,味道還那麽濃嗎?”
“有一點點,湊近了能聞到。”段灼又坐正了,關心道,“你這是運動的時候拉傷了?”
蔣隨搖頭:“沒,這是老毛病了。”
“老毛病?”段灼既擔憂又好奇,望著他的脊背處,“怎麽弄的?”
“有一年比賽,被人撞了一下摔在冰面上了,之後就時不時犯疼。”
說這話時,蔣隨語調平和,甚至還面帶微笑,但其實內心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樣平靜。
高二下半年末,他代表國家隊參加短道速滑世界杯上海站,男子500米和5000米接力的比賽。
幾輪小組淘汰賽結束,他擠進500米這個項目的決賽,和他對陣的是兩名韓國選手和一名俄羅斯選手。
發令器響起,他搶到了內道第一的位置,領滑了四圈,他能清楚地感覺身後的人離他很近,幾乎是貼著他的後背,但他們都沒有超越他。
進入最後一圈的拐彎處,眼看著冠軍觸手可及,忽然感覺腳踝被什麽東西帶到了——那時他根本沒有想到那會是韓國隊員的一只手。
他擡起腳,握著他腳踝的力量卻加大,他腳下一滑,還不等他反應過來,另一個人從他左手邊撞過來。
大家都是以沖刺的速度滑行,速度和體重讓沖擊力飆至極限,就像是一塊鋼板忽然拍在身上,他只感覺眼前一黑,身體不受控地跪倒在地。
他聽見耳邊掠過的風聲,現場觀眾錯愕的驚叫,聽見裁判的哨聲,聽見冰刀像野獸一樣,撕裂了他的速滑服。他整個人被推著滾了一圈,從賽道最內圈橫著沖了出去。
在一片混亂的尖叫中,圍在賽道邊緣的一圈防護墊被他撞得飛起,又猛然跌落,砸在他腿上。
場地的呼聲很誇張,他耳內嗡鳴,等他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才驚覺冰面上有血,正慢慢往下滲。
教練、領隊、攝影蜂擁而至,踩在血水裏,大家圍著他,大聲呼喊著什麽。
他轉過頭,看見安俊賢腳上沾著血的冰刀和自己的胳膊,他的速滑服被冰刀劃破了一道口子,鮮血一汩汩流出來,淌到冰面上。
他看見了人類骨骼的顏色,那時候心裏就一個念頭——完了,可能要死了。
教練死死按著他傷口,喊他名字,他一開始感覺很疼,那種疼痛蔓延至全身,再後來有些麻木,暈眩,他的肺部成了漏氣的氣球,每呼吸一次都需要很大的力氣,很快整個人就徹底失去意識。
等做完一系列手術,他去查了當時的賽事紀錄,最後一圈,安俊賢有目的性地握住他腳踝,將他帶倒,導致後邊一名俄羅斯隊員失速撞過來,三人一起滑出賽道。
一直處在最後的那名韓國隊員“撿”到一個冠軍。
而蔣隨的這一摔,不僅把金牌摔沒了,命也險些沒了。
腳踝扭傷、顱內出血、腦震蕩、肌肉割裂……最要緊的是脊椎骨折,醫生說,那骨折的位置要是再偏哪怕那麽一點點,損傷到神經,下半身就癱了。
如果和段灼再早一點認識,蔣隨一定會把事件經過仔仔細細地描述一遍,但現在的他已經沒有這種傾訴欲了。因為他告訴過很多人,換來是“以後別參加這麽危險的比賽了,身體要緊”這樣的建議,就連他的家人也是。
他知道大家是為他身體著想,可是他想聽的不是這些。
聽見蔣隨長嘆一口氣,段灼關切著:“怎麽了?很疼嗎?”
蔣隨趴在桌上,一根食指在手機上劃拉,但樣子明顯有些心不在焉:“疼啊,每天都很疼。”說著往段灼那瞟過去:“你要不要給我揉一揉?”
他說話時嘴角彎彎的,尾音也調皮地上翹,段灼一時分辨不出這疼痛是真是假,坐著沒動,反問:“你怎麽不叫程子遙幫你揉?”
“他才不願意呢。”蔣隨難得控訴,“有那工夫他寧可打遊戲。”
段灼小聲“哦”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