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要不要啊?”

晚上,段灼還是像往常一樣刷題,只不過地點從寢室換成了圖書館走廊。他以為這裏的氛圍能讓他的思緒平靜下來,不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然而事實並沒有。

他支著腮幫,面對題海,腦海裏仍時不時閃現蔣隨低頭幫他穿鞋帶的樣子,過會兒又好像聽見蔣隨在他耳邊說:“你要不要給我揉一揉?”

是那種略帶撒嬌的語氣,他快分不清究竟是自己記錯了還是蔣隨當時就是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的。

陶新成坐在段灼對面的位置,做完閱讀理解題,他越過桌上的擋板瞥了一眼段灼的試卷,只看見握著圓珠筆的手不停在紙上畫圈,好多字母被塗成了小黑點,連完形填空都還沒做完。

他感到很奇怪,於是在桌子底下踢了踢段灼的鞋子。

“欸?想什麽呢?”

誰承想,這一踢,把段灼嚇一激靈,只見他猛地低頭往桌底下看,嘴裏發出一聲略帶不滿的“嘖”。

陶新成也低下頭,才發現段灼今天穿了雙他沒見過的新鞋,白色的鞋頭沾上了一點灰塵。

“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他連忙道歉,從兜裏摸出一包紙,沾了點礦泉水,想要幫段灼擦幹凈。

段灼把腿收回去,接過紙巾說:“沒事,我自己來就行了。”

陶新成趁機問:“新鞋啊,女朋友買的?”

“當然不是……我又沒有女朋友。”段灼咕噥著,使了點勁,總算把鞋頭擦幹凈了。

陶新成湊過去,一臉八卦:“那是誰送的?”

段灼把紙巾投進一邊的垃圾桶:“說了你也不認識。”

“肯定是女生吧。”

段灼沒吱聲,陶新成又以一副過來人的口吻說:“她一定是對你有意思。”

此言一出,又把段灼打入剛才那個世界。他承認自己現在已經分不清蔣隨對他的好是出於義氣還是曖昧,並且很想快點弄清楚。

他鼓起勇氣問:“那如果是男同學送的呢?”

結果陶新成只是“哦”了一聲:“那就沒什麽意思了,我生日的時候同學還送過我一個巨貴的籃球。”

段灼認為陶新成對這件事情了解得還不夠全面,又說:“我沒過生日,就因為我之前和他說,四十六號的鞋子不好買,他在路上遇到就給我買了……”

他說著說著,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帶上了一點炫耀的口吻,有些不好意思,盯著試卷上一排英文,聲音漸弱:“我只是隨口一說的,我自己都忘了,沒想到他記住了。”

陶新成眯起眼:“你該不會是在暗示我給你買雙四十六號的鞋子吧?”

段灼給他氣出一聲笑來,無語地把頭轉向一邊,他真是病急亂投醫,才會找一個連戀愛都沒談過的直男問這麽高深的問題。

陶新成指指腕上的手表,提醒他已經九點半了,段灼這才重新提筆。

可當他閱讀到“He slid along the ice”這句話時,還是想到了蔣隨說的:“你來冰場一定要記得穿件厚點的外套。”

每逢校運會這樣的活動,學生們總是特別積極的。周五清早,段灼的鬧鐘鈴還沒響,就聽見樓下有人在說話,像在議論什麽。四層樓的高度,外加一道落地窗都沒能阻隔那陣陣歡笑聲。

他起床刷牙,又聽見敲鑼打鼓的動靜,是儀仗隊在進行最後的排練。

六點多,全校同學以院系為單位陸陸續續湧到體育場集合。

段灼走在一支隊伍最後,生怕有人不注意踩到他的新鞋,白色的鞋頭是皮革材質的,臟了很難清洗。

曦光將雲層染上了一層火的顏色,有微風,溫度也適宜,是個適合運動的好天氣。

待到大家都到場後,幾位校領導坐上主席台,依次發表致詞。

內容很是官方,段灼甚至從裏邊聽到幾句在軍訓動員大會上一樣的內容。大學管理不再像高中那麽嚴格,放眼望出去,有一大半同學都在低頭玩手機,剩下的交頭接耳,聊一些無關緊要的八卦。

也是巧了,每次有什麽大型活動,體育學院和他們學院的位置都是相鄰的,段灼在一堆黑黢黢的後腦勺裏,發現了蔣隨。

蔣隨頭上綁著一條顯眼的,黑白相間的發帶,半截身子斜靠在程子遙身上,看起來懶洋洋的,不知道是腰疼還是昨晚沒休息好。

而程子遙的心思明顯不在蔣隨身上,脖子伸得很長,像是在看什麽人。

段灼忽然生出一種預感,他順著程子遙的視線望出去,果然看見了立在攝影機旁邊的林學姐。

她穿著身深色的運動服,馬尾綁得很高,看起來特別精神,她是這次校運會活動的記者之一,負責采訪運動員。

林嘉文低頭看稿,程子遙就這樣癡癡地望著。

像是有心電感應一般,看完稿子的林嘉文也往看台方向瞥了一眼,倆人的目光一對上,程子遙立刻化身成寵物犬,熱情洋溢地揮舞手臂,嘴角又浮現出那種難以言表的,只有在陷入愛河的人臉上才能看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