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外頭紛紛揚揚落著厚厚的雪,灰蒙蒙的靜謐天際透不出一絲光亮。

穿著黑色大衣的殷縉坐在長廊中的座椅上,長廊中暖黃色的燈光襯得讓座椅上的人眉眼冷清,看上去禁欲而冷淡。

但是走在長廊的沈秋澤很清楚,面前的人當初是如何拿著吳楚的手機,以這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漫不經心地跟著他說“吳楚沒空。”

這樣的人,也不過是披著一張同他一樣偽裝得好好的皮在吳楚身邊罷了。

來人步伐踏在長廊時發出輕微的動靜,坐在座椅上穿著黑色大衣的男人微微擡眼,神情淡淡地望著來人。

望到來人後,他眼神微微一冷。

來人全然不像是當初的沈秋澤。

他近乎像是把身上那層屬於沈家沈秋澤的皮給硬生生扒掉了一般,把柔軟黑發放了下來,搭在眉眼上,上身穿著單薄的衛衣,衛衣肩胛出透出瘦削的輪廓,下半身是簡單的束腳運動褲和白鞋。

他模樣看上去有幾分憔悴,臉色蒼白,唇色寡淡,神情卻很平靜,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普普通通長相優越的大學生。

殷縉心裏很清楚,沈秋澤面前這副模樣打扮,跟當初沈秋澤接近吳楚的模樣打扮沒什麽兩樣。

看上去簡單,幹凈,像是陽光下晃動的一捧水,冷清而透亮。

而穿著單薄衛衣的沈秋澤像是在外頭等了很久,身上似乎還帶著外頭風雪的冷意,他慢條斯理走到長椅前,盯著長椅上黑色大衣的男人,神情陰冷嗓音發啞道:“我從來都不知道殷家的大少爺會像條狗一樣,整日虎視眈眈地守著別人的東西。”

“圈子中那麽多人,就偏偏盯著別人的愛人不放。”

“當別人的第三者,殷家大少爺不覺得惡心嗎?。”

長椅上的殷縉神情依舊淡淡,只微微擡眼慢慢道:“第三者?”

說著,殷縉微微勾起唇,慢條斯理道:“你進去問問,他身上哪一件衣服不是我給他買的?”

“問完了,你再問問,他身上有哪件事是我不知道的?”

沈秋澤臉色下意識就變得難看起來,眸子中全然是陰鷙盯著面前的殷縉。

殷縉唇畔微微彎起,眸子中卻不帶什麽笑意看上去冷得滲人,他坐在椅子上淡淡道:“沈先生,做人貴在有有自知之明。”

沈秋澤只站在原地冷冷地盯著他,半晌後,他垂眸伸出那雙被寒風吹得指骨通紅的手,搭在面前病房門把手上,冰冷的門把手像是冰得手指毫無知覺。

沈秋澤走了進去。

病房內是一片寂靜,只有儀器不斷運作的動靜。

沈秋澤呼吸有些顫,他盯著病床上身上纏滿儀器,臉色蒼白的男生,眸子不自知地紅了起來。

他指尖發著抖,嗓音艱澀得說不出一句話,唇無意識顫動著,發紅的眸子卻貪婪地盯著病床上的男生。

瘦了。

瘦了好多。

沈秋澤眼眶越發紅,他顫著唇,嗓音艱澀又不敢說一句話,只敢站在原地,不敢上前一步。

病床上的吳楚偏頭望著窗外灰蒙蒙天際下紛飛的雪粒,聽到動靜後,他慢慢回頭,望著站在病床前的沈秋澤。

面前的人穿著單薄的衛衣,下半身是簡單的運動褲,柔軟黑發搭在眉眼上,臉色慘白,望著他紅著眼眶,顫著唇,像是很久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看起來憔悴至極。

仿佛是佇立風雪中很久,他眼睫上落著點霜雪,眼神卻一直哀哀望著他。

他不再是那個西裝革履,看起來漠然不近人情的沈秋澤,而是穿著廉價衣服陪在他身邊,會耐心哄著一只貓,直到那只貓願意給他靠近為止的沈秋澤。

他把自己身上所有吳楚不願看到的模樣,全部都藏得幹幹凈凈,在病床前近乎哀求地望著吳楚。

可吳楚只望著他,一句話都沒有說。

眼神漠然得令人心驚。

沈秋澤唇顫動了一下,胸膛起伏著,赤紅眸子中的眼淚就在他面前一滴一滴地落了下來,渾身無聲地發著抖。

吳楚知道了。

他什麽都知道了。

“過來。”

病床上的人啞聲對著他說。

沈秋澤猝然擡頭,他不可置信地望著吳楚,顫著唇,像是怕面前人說的話只是一個夢一樣,他帶著點踉蹌跌跌撞撞地上前,慌忙紅著眼眶抖著嗓子道:“好……”

他黑發浸了些雪水,黏在瘦削慘白的臉龐,發白的唇顫抖著,看起來分外脆弱無助,像是被魘住了,哽咽喃喃道:“我過來……”

仿佛像是別說吳楚叫他過來了,就是讓他現在從樓上跳下去,他也能渾渾噩噩地跳下去。

沈秋澤小心翼翼地半跪在病床前,慘白著臉,艱澀嘶啞的嗓音吃力道:“我過來了……”

“你打我……罵我都行……”

他像是一只渾身都在發著抖的貓,赤紅的眸子哀哀地望著吳楚喃喃道:“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