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天際是黑壓壓沉沉的一片,出租屋裏泛黃的玻璃窗外砸滿了劈裏啪啦的雨珠子,疾風驟雨間掀起的雨霧茫茫。

窗槽中已經滲透了雨水,從斑駁的墻皮上流了下來,窗台上那株吊籃在滂沱大雨中來回搖晃。

狹窄的客廳中,男人房門敞開著,幾個收拾好的收納箱整整齊齊碼在墻邊,行李箱靜靜靠在了房間門前。

-----吳楚:今晚不回來做飯了。

殷縉看著手機屏幕上一個小時前吳楚發來的消息,神色淡淡地摁滅了手機,將手機隨意地擱在茶幾上。

將長腿搭在茶幾上的男人偏頭看了看外頭瓢潑的大雨,微微皺著眉頭,神情看起來有些冷淡。

在這大雨天去找喜歡的人求和。

也不知道腦子是怎麽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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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車窗外的雨連成一片砸在發黃的車窗上,車內空調開得很足,出租車司機時不時通過後視鏡望著後座的少年。

少年渾身濕漉漉,臉色慘白得嚇人,他坐在車後座,微微彎著背脊,握著手機的指尖用力道泛白。

看樣子在打到車之前淋了不久的雨。

車窗外雨霧茫茫,開著出租車的司機望著後視鏡中沉默彎著腰的少年,默默嘆了一口氣,把空調調高了一點。

吳楚蒼白著臉偏頭望著車窗外,他設想過很多次再次見到沈秋澤的場景。

他想過很多次,那個在冬天穿著黑色毛衣抱著貓的冷清男生,再見到他時可能會沉默,也可能會輕聲告訴他,他們已經分手了。

但是沒關系,他會努力地地向他解釋,讓他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邊。

但在吳楚設想過的無數種場景中,獨獨沒有他站在沈秋澤樓下,在滂沱的大雨中渾身濕透狼狽不堪地護著一個手提袋,努力穩住嗓音對著電話那頭的男生乞求道:“你能下樓來一下嗎?”

而當初每天都能提著保溫桶來到酒店給他送飯的男生,如今連下樓見他一面都不願意,只在電話那頭沉默。

聽到電話那頭的人沉默,吳楚嗓音頓了頓,小心翼翼低聲道:“我就送個東西給你。”

“是我自己賺的錢,不是吳家的錢。”

但最終沈秋澤也沒有下樓,只在電話那頭呼吸淺淺,過了半晌淡淡對他道:“吳楚。”

“你現在弄這些沒用。”

沈秋澤太了解吳楚,他知道怎麽說才足夠殘忍,也知道該怎麽說能夠才讓吳楚對他心存愧疚和悔意。

而吳楚的愧疚悔意能夠讓張懷遠今後的路變得更遠。

於是沈秋澤靠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嘆息般地說出像是淬了毒的軟刀子的幾句話,一點一點地攪進了樓下淋著雨的男生心中。

吳楚渾身僵硬聽著電話那頭的人嘆息般道:“吳楚,是你把我逼走的。”

“現在做這個樣子給誰看?”

吳楚喉嚨像是被什麽堵塞住了一般,他眼眶慢慢紅了起來,緊抓著手提袋,對著電話那頭的人狼狽沙啞道:“以前是我不對,我以後都會改。”

“你再給我點時間好不好?”

“我知道我這個人毛病很多,但是求你再給我一點點時間好不好?”

樓下穿著黑色短袖的男生擡頭望著樓層中那盞亮著的燈,劈裏啪啦的雨珠砸得眼睛有些難睜開,他像是一條被拋棄的狗,固執而沉默地站在樓下等著自己喜歡的人。

但是等到樓層中亮著的燈都熄滅,雨水漸漸轉小時,他都沒有等到喜歡的人下樓。

“小夥子,到了。”

出租車司機的聲音響起,吳楚帶著點遲鈍擡頭,付了錢後拎著手提袋慢慢走進了小巷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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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中的時鐘發出輕微的一聲“啪嗒”,指針停在了數字十一後分針又緩緩轉動起來,沙發上看著書的男人擡眼望了一眼掛鐘。

十一點了。

那小男生還沒有回來。

攤在腿上的書被殷縉心不在焉地翻過了一頁,他垂著眼想到,這個點沒回來,難道是今晚都不回來了?

跟喜歡的人說開了?和好了?

要住他家裏了?

男人翻閱書頁的手指一頓,半響後嗤笑了一下。

吳楚今晚住誰家又關他什麽事。

真是想得莫名其妙。

但即便如此想著,男人依舊是坐在沙發上,硬生生對著一本看過的書心不在焉地翻來翻去,直到防盜門鎖發出“咯吱”一聲,他指尖下意識頓住。

殷縉坐在沙發上,等著男生興致勃勃地跟他說著今天是怎麽樣把喜歡的人哄了回來。

但是客廳中是一片寂靜,什麽動靜都沒有,殷縉擡頭望向門口玄關處的男生,微微愣住了。

吳楚渾身濕漉漉,臉色慘白得嚇人,手上拎著個紙袋子,垂著頭看不清神情。

殷縉皺了皺眉,他低聲道:“外頭下雨不知道買把傘?”

男生臉龐上帶了點疲備,沒說話,只沉默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