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2/4頁)

“這邊。”周俊彤熟門熟路,領著厲勁秋走向旁邊的琴行。

遙遠僻靜的樊林旁,敞開著一間寬敞靜謐的琴行。

走到門口,厲勁秋的注意力瞬間就被懸掛的古琴吸引。

漆黑的、深褐色、紅銅色的古琴,鱗次櫛比的懸掛於墻面,居高臨下,他稍稍仰頭,就能見到伏羲式、仲尼式的不同古琴制式。

這裏不像是販賣樂器的地方,更像是一間古琴展覽館,彌散著幽幽檀香的味道,展示著千年古琴傳承的文化與底蘊。

“彤彤?”絮姐從琴行的內門出來,顯然和周俊彤十分熟悉。

她年齡約莫三十,穿著簡潔的長裙,長發卷曲的披在肩膀。

漂亮的黑色眼睛一掃,帶著困惑和好奇的落在厲勁秋身上,“這位是……”

周俊彤熟稔的回答道:“這是我哥,厲勁秋,他來找小應。”

聞言,絮姐的笑容變得意味深長。

厲勁秋微微皺眉,總覺得這位絮姐肯定聽說過他的名字。

“小應他在院子裏試琴。”

絮姐也不多話,只是保持著嘴角溫柔的弧度,“厲先生,不如您去找他吧。我和彤彤還要看看小提琴,就不招待了。”

作為琴行老板,她對待厲勁秋的態度隨意又放心,轉身指了指她走來時的內門。

“你進去就能找到他。”

絮姐的從容大方,沒把厲勁秋當客人,而是當熟人。

厲勁秋覺得奇怪,卻沒說什麽,直接循著她的指引,穿過了琴行狹窄的通道,走進了豁然寬敞的樊林。

樊林是一處復古的山水園林院落。

琴行內門直通著復古簡潔的長廊,旁邊便是綠植成蔭的小橋流水,假山綠樹。

厲勁秋沿著長廊前行,驚訝於這片私人宅院的寬敞和幽靜,他仿佛進入了市政公園或者蘇氏園林,而不是樊成雲大師的宅邸。

沒走幾步,他就聽到了熟悉的琴聲。

弦音輕撫,涔涔清澈。

他確定這是那張獨特的十弦雅韻。

自鐘應演出之後,他尋遍了國內古琴大家的專輯,對國內經典古曲了若指掌。

連樊大師的琴曲都反復聆聽,仍是找不到像十弦雅韻一般獨特寬廣的音域。

十弦琴是不同的。

厲勁秋無數次感慨喟嘆,使得他的腳步變得急切。

他繞開了遮擋視野的樹木,便見到了席地而坐的鐘應。

年輕人身穿淺灰色T恤,盤腿坐在陽光充沛的院落。

他將十弦雅韻擱於膝上,如同一位身處山林間的文人雅士,隨性撫琴自得其樂。

厲勁秋愣愣看他,只覺得他們明明身處同一片天空,鐘應卻仿佛停留在時光的間隙,連身後門楣古老的琴館,都為他鍍上了陳舊昏黃的濾鏡。

他指尖彈響的每一個音,都在追溯著消失在歷史裏的聲音。

一張琴而已,竟然彈奏出數人同台的震撼,好像有成千上百位樂師,與他共彈美妙恢弘的旋律。

聽著聽著,厲勁秋忽然覺得不對。

鐘應開了伴奏?

如果不是伴奏,一張十弦怎麽可能同時彈出琵琶和二胡的聲音?

他豎著耳朵再仔細的聽——

好家夥,裏面還有類似馬林巴或者三角鐵的敲擊音色,夾雜在模糊的伴奏裏,一時之間難以辨明。

厲勁秋啞然一笑,原來鐘應也會開個伴奏,一個人模擬音樂會排練。

他饒有興致的雙手環抱,依靠著長廊立柱,專注欣賞這曲獨特的十弦與錄音的演奏。

鐘應的十弦,彈奏得流暢,一如厲勁秋記憶裏頂尖的天才。

可是,琴聲漸低,順著樂曲逐漸高亢,他反而彈得猶豫起來,仿佛這首樂曲並不完整,還需要他一點一點去改變旋律,才能實現最完美的配合。

漸漸,伴奏在樂曲的尾聲處消失。

十弦琴音如流水般歸入自然,只剩下了庭院呼呼風聲夾雜著鳥鳴。

“秋哥?”

一聲驚喜的呼喊,聲音不大,卻足夠安靜院落裏的人聽得清楚。

還在思考伴奏裏錄了些什麽的厲勁秋,頓時回神,勾起溫柔的笑。

“啊,下午好。”

鐘應時常在院子裏試琴。

比起封閉的音樂廳或狹窄的琴館,雅韻澄澈清泠的弦聲更適合開闊自由的天地,也更適合研究遺音雅社留下來的曲譜。

厲勁秋走過來,見到了鐘應播放伴奏的筆記本電腦和外接音響。

他問:“你在彈什麽?”

“一首沒能完成的曲子。”

鐘應將雅韻安頓在琴桌上,伸手按下了播放,剛才響過的伴奏,再度泛出幽幽的前調,是憂傷低沉的二胡。

可是二胡的旋律,並不如厲勁秋印象中淒厲,它慢慢變得激昂高亢,宛如天空群星閃爍、草原萬馬奔騰、山河白浪銀川,海洋恢弘壯闊。

這是厲勁秋從未聽過的旋律。

很快,清晰的琵琶弦蓋過了二胡,演奏者雙雙點挑出一陣長音,頓時揚起了滿庭的歡欣鼓舞,仿佛這首曲子特地慶賀繁華盛世,慶賀合家團聚或者祥和太平、萬眾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