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厲勁秋已經回家三天, 每天都會站在客廳落地窗前,深沉思考慘淡的人生。
緊閉的大門忽然響了。
從員工宿舍回來的周俊彤急匆匆往房間跑,路過客廳差點嚇了一跳。
“哥,你怎麽在家?”
她詫異的聲音, 令厲勁秋十分不滿。
“我不能在?”
厲勁秋雙手環抱, 皺眉打量自己久違的妹妹。
周俊彤剪了短發, 性格仿佛也隨之飛揚毛躁起來。
她背著巨大的運動包, 提著兩大袋水果,不像是周末回家,更像是野營回家。
而且,她似乎沒空跟厲勁秋閑聊,徑直沖上樓,把運動包換成小提琴琴箱,又要出門。
那兩袋水果提在手上還沒忘。
“去哪兒?”好哥哥例行提問。
“樊林呀, 樊大師的家。”
周俊彤上班之後,得到的重大工作課題,與樊林密切相關。
“今天我要跟絮姐確認斫琴的流程,余館長說,博物館遺音雅社的專題展旁邊可以做一套斫琴相關的模具,因為來參觀的人都對十弦琴制作的方式很好奇。”
說著, 她超級驕傲, “絮姐說, 小應那把秋思,就是她親眼見證制作的。她還說幫我調調小提琴呢,她什麽都會!”
“你等等。”
厲勁秋馬上叫住準備出門的周俊彤。
他發現, 他才離家兩個月, 回來大變樣。
“你叫鐘應, 小應?”他無法接受。
“小應才十八,絮姐叫他小應,我當然也叫他小應!”
周俊彤絲毫沒覺得自己的親昵,回答得隨意。
然而,正是她的隨意,刺痛了厲勁秋的眼睛。
“絮姐又是誰!”
怎麽他出一趟門,周俊彤都打入樊林內部了,說的名字,他聽都沒聽說過!
“小應的師姐啊。”
周俊彤放下水果,神情詫異的靠近厲勁秋,語氣匪夷所思。
“哥,你不是說你去維也納幫小應了嗎?怎麽幫了兩個月,還跟陌生人似的。”
妹妹無情嘲諷,深深傷到了哥哥的心。
厲勁秋表情痛苦不堪,很好,他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雖然鐘應改口叫了他秋哥,但是他們之間的誤會仍舊沒有解除。
比如說,鐘應還是覺得,他跟奧地利的楚慕,十分相似。
哪怕楚慕連一首完整的《木蘭辭》都彈奏得斷斷續續,鐘應也會認真的告訴他——
音樂的美好,不在於演奏的形式和效果,而在於感情。
鐘應眼裏的厲勁秋,有著充沛得能夠壓倒技巧的感情,和楚慕一樣。
鐘應認可的厲勁秋,能夠迅速領悟古典民樂敏銳捕捉音樂的真諦,和楚慕一樣。
鐘應印象中的厲勁秋,口是心非、嘴硬心軟、說話不留情面直來直往,和楚慕一樣!
厲勁秋氣炸了!
他說:“因為鐘應對我的認知存在嚴重的偏差,導致我說什麽,他都保有偏見,跟我保持距離。最重要的是,他居然覺得我像一個煙鬼酒鬼!”
周俊彤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
“可你根本不抽煙不喝酒,而且你都不打牌!”
她非常公正客觀,哪怕她哥說話氣人,也有著無可否認的優點,“如果你不熬夜,簡直是這世上生活習慣最好的男人。你怎麽會像煙鬼酒鬼?”
“對!”厲勁秋很高興自己能和妹妹達成共識。
“我這麽一個樂於助人,優雅從容,舉手投足都會充分考慮別人感受的音樂人,怎麽可能像一個對別人沒有絲毫尊重、經常出言不遜的混蛋。”
室內一片沉默,厲勁秋竟然沒有聽到妹妹的附和。
他擡眼去看周俊彤,終於聽到周俊彤期期艾艾的提問:
“哥,你病了嗎?”
“嗯?”厲勁秋皺眉乜她。
周俊彤視線詫異,“沒病怎麽睜眼說瞎話呢。”
“……”
“你不是像,你就是。”周俊彤果敢地肯定道,“你就是個大混蛋!”
厲勁秋十分憤怒。
“你說什麽?!”
周俊彤神色感動,恨不得放下水果當場感恩,“老天真的開眼了,讓你去維也納真是天大的喜事。我就說你一個直男早晚會遭到報應,想不到報應來得這麽晚,我差點都以為等不到了。”
“周俊彤!”厲勁秋語氣震怒。
“嘿嘿嘿。”周俊彤不管,她好快樂,換了鞋提上水果就要走,“小應果然是天使,長了一雙慧眼,把你看得清清楚楚透透徹徹。”
“你慢慢反思啊,我去找絮姐了。”
妹妹對親哥的攻擊毫不留情,厲勁秋惡狠狠的盯著她,“你現在去樊林?”
周俊彤得意點頭,驕傲不已。
厲勁秋甩開手走到門邊換鞋,“我也去!”
樊林坐落在城市邊緣,比鄰濕地公園和空曠荒野,厲勁秋驅車來到附近,感受到清泠湖前所未有的靜謐,那一排復古的樸素院墻和“樊林”牌匾,極有小隱於林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