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陽光明媚, 春風和煦。
身姿挺拔如松的年輕郎君立在竹廬外,深沉的眼定定望著那寫著“藥谷”二字的匾額 。
少傾,前頭的竹門“吱呀”一聲打開, 露出一張白皙清秀的臉。
趙遣看著立在外頭的郎君, 張嘴“啊”了一聲:“霍解元!”
霍玨微微頷首,提唇笑道:“趙大夫, 許久不見。”
“嘖嘖嘖,稀客呀稀客呀!聽聞霍解元連中六元, 澹台折桂,趙某在此給霍解元送上遲來的祝賀,恭喜霍解元喜中狀元!”
趙遣說著便嬉皮笑臉地拱手弓腰,做了個揖, 說話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吊兒郎當。
自打去歲隨眾人來了盛京後,趙遣便同薛無問請辭,獨自來了藥谷,一住便是半年。
說來,去歲若不是尋到了方神醫, 他約莫是要繼續留在定國公府, 守著世子爺那塊心尖肉的。
“瞧我, 愣著在這作甚?進來進來,我給你泡一壺這兒最好的明佛山黃芽茶。”趙遣一拍腦門,趕緊側了側身, 給霍玨讓了路,道:“ 霍解元此次前來,可是來探望蘇大夫的?我悄悄同你說, 上月蘇大夫收到霍府送來的喜訊, 喜得一連兩夜都不能闔眼。”
霍玨溫聲道謝, 拾步入內。
一入竹門,便見得漫山遍野的藥植在湛湛春光裏搖曳,連路過的風都纏上了幾縷藥香。
山谷最低處散落著幾間竹舍,這竹舍建得簡陋,連名兒都沒有,就只屋頂的匾額上敷衍地寫了“舍一”“舍二”“舍三”“舍四”“舍五”。
趙遣領著霍玨往竹舍走,邊走邊道:“蘇大夫就住在舍三,這會正在谷裏同叔公,咳,圓青大師研究草藥。你在竹舍裏稍等片刻,我這就去尋他。”
“無需麻煩,我同趙大夫一同過去尋蘇伯便是,”霍玨淡淡瞥向遠處兩道隱在藥植裏的身影,“只當是給蘇伯一個驚喜了。”
趙遣聞言便一拍手掌,道:“好主意!蘇大夫瞧見你,怕是喜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不過霍解元你要做好準備,這藥谷的谷主圓青大師天生臉臭,見誰都臭著一張臉,你莫要被嚇到了。你多來藥谷幾次,臭著臭著就習慣了。”
霍玨上輩子就同圓青大師打過交道,自是知曉那位大師的性子的。
藥王谷的神醫性子一貫孤拐,許是因著少時在藥王谷呆過數年的緣故,圓青大師在習得醫術的同時,也習得了一身臭脾氣。
連方嗣同都笑話他比自個兒更像藥王谷的傳人。
那廂蘇世青正認真聽著圓青大師說著蛇生草的毒性,余光瞥見一道熟悉的挺拔的身影,忙擡眼望了過去,旋即面色一喜,激動地站了起來。
瞧他這激動的神態,圓青話音一頓,扭頭看向來人,見是個生面孔,眉宇間霎時多了幾縷煞氣,目光淩厲地看向趙遣。
這目光就跟一把青龍刀似的,趙遣哪能不注意到?只覺頭皮都要被削下來一層了。
忙摸了摸鼻子,笑嘻嘻道:“圓青大師,這位是蘇大夫的侄子,特地千裏迢迢來看蘇大夫的。出家人慈悲為懷,您也不好阻止人蘇大夫享受天倫之樂不是?”
圓青大師冷哼一聲,眸光一轉便又落在霍玨身上。
便見這位高大清雋、氣度不凡的郎君同蘇世青問好後,轉身朝他恭敬地行了個禮,不卑不亢道:“霍玨見過大師。”
蘇世青在藥谷住了兩個多月,知曉圓青大師一貫不喜有生人入谷,不忍趙遣與霍玨受罵,便拱了拱手,沖圓青大師賠禮道:“都是蘇某的疏忽,圓青大師見諒,我同我這侄子這便出谷去。”
卻不料圓青似是愣怔了會,定定望著霍玨看了半晌,脖頸處漆黑的佛珠在烈日裏泛著暗啞的光。
片刻後,他道:“無妨,別四處亂跑便是,這谷裏處處皆是見血封喉的毒草毒植。”
趙遣忙上前一步,嬉笑道:“圓青大師放心,若霍公子中毒了,我趙遣負責救他!”
圓青橫眉冷掃了趙遣一眼,不再多語,轉身去了藥田。
蘇世青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對霍玨溫聲道:“既然圓青大師不介意,阿玨,我們回竹舍去。”
蘇世青所住的“舍三”就是那一排竹舍裏的第三間,推門一入,入眼便是一個汩汩冒水的泉眼。
泉眼旁邊是一棵菩提樹,樹下放著三兩竹椅。
“藥谷這裏的山泉水可比旁的水要適合泡茶,阿玨你等我一會,我去取些泉水來。”
蘇世青說罷便取水烹茶,二人坐於樹下,邊飲茶邊敘話。
“你從前給我的那醫書,我給圓青大師看過。他說書中所提之法,雖從未曾耳聞過,但值得一試。你放心,既然谷裏那位趙大人是你的恩人,蘇伯會盡力的。”
蘇世青來藥谷之前,曾收到何舟送來的一本治療離魂之症的古醫書。
民間說起離魂症,總是諱莫如深,都說是三魂六魄裏,要麽少了魂,要麽少了魄,才會昏迷不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