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第2/4頁)

即便開燈關燈意義不大,中原中也還是按下了總控開關,同時看向桌旁的那人,沖著他微微提高展示了一下手裏的生日蛋糕,生日快樂,他說。於是桌旁那人轉過身來,太宰治穿著一身昂貴高档的黑色西裝,端端正正地打著領帶,披著一件黑色的大衣,脖子上掛著一條柔軟的紅色圍巾,手指間松松地夾了根煙,見到那個蛋糕,他真真切切地怔忪了一下,隨即彎了下眼睛。

“給我的?”

“不然還給誰?”

中原中也粗魯地掃開辦公桌上亂七八糟的紙張,收拾出一片幹凈的地方,這人不管過去多久,變化再大,唯有懶得收拾東西這個習慣亙久不變,桌面亂得他看著都煩,而太宰治就彎著眼睛瞅著他把那些打印紙扒拉得到處都是,隨手把煙頭摁滅在煙灰缸裏面:“這是對首領的賄賂?”

中原中也眼皮都不擡一下,回了一句滾蛋,才揭開蛋糕禮盒,行為舉止不含一絲敬意,此刻首領辦公室只有他們兩人,連平時那些裝模作樣的尊重都用不上,對外界來說,太宰治是那個神秘且恐怖的港口黑手黨首領,無數血腥和暴力誕生在他輕描淡寫的命令下,但於中原中也而言,太宰治卻什麽都不是。

一定要說的話,太宰治是煩得要命的自殺混蛋,腦子有病的黑泥精,討厭但不得不忍耐的首領,他的前搭档,很早之前他試圖當作朋友的冷酷小鬼。

中原中也拆開蠟燭禮包,心裏默默數著數,一根一根往上插蠟燭,蠟燭又細又高,色彩鮮艷,他數到二十二根以後停下來,蛋糕不算太大,戳了這麽多根蠟燭後就顯得沒那麽好看,他皺著眉端詳了一下,從兜裏摸出打火機。

“你不是討厭我討厭到眼不見心為凈嗎?”

這人莫名其妙地拿起蠟燭禮包,又往蛋糕上放了三根蠟燭,他聽見太宰治含著笑意的聲音,“我自己都沒想起來今天是我的生日。”

中原中也看向對方,太宰治用一種說不清是什麽感覺的口吻,又仿佛只是一聲單純的感嘆:“是草莓蛋糕啊。”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他說:“心血來潮就買了。”

隨即他聽見太宰治鄭重其事地道了聲謝:“謝謝你,中也。”

中原中也扯了下唇角,沒說什麽,只是切了塊蛋糕遞過去,又切了塊蛋糕給自己,再拖過一把椅子坐在上面,用叉子切下蛋糕一角放進嘴裏,之前奔波了半天,即便是他也有點累了。

心血來潮是真的,記得太宰治生日是真的,他們回不到十五歲也是真的。

換成以前的中原中也,肯定想不到有一天他會叫太宰治首領,也沒法想象他會給太宰治帶一塊生日蛋糕,更不會想到這人終於把身上那點少年氣褪得幹幹凈凈,不再像過去那樣發神經,再也不會在幹正事的時候晃著腿打遊戲,成了一個合格的黑手黨首領,一個成熟的成年男人。

而且隨著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尤其是近些年,太宰治越來越溫和,溫和到可以稱之為溫柔了。

他這話說出去估計會因為造謠被抓起來關監獄,畢竟溫柔這個詞匯和太宰治、和港口黑手黨首領實在是格格不入,就連港口黑手黨的白色死神中島敦,都怕太宰治怕得能從老虎變成小貓,但中原中也知道自己的感覺不是錯覺,任何一個與四年前、與七年前的太宰治相熟的人——對不起,他忘了,太宰治沒有朋友。

但如果太宰治有朋友,那個朋友一定會同意他的看法。

以前這人對一切都抱有沒來由的惡意,那雙鳶色眼睛比地底的礦洞還深,好看的殼子底下是個怪物,比下水道還臟,早就腐爛得透是一些被這人外表迷惑想著改變他的小姑娘,就連港口黑手黨裏面也不乏對他懷有好意的好人,但太宰治不僅不接受那些好意,還要一腳踩上去,用子彈把對方一顆好心砰砰射得稀碎。

可現在的太宰治呢?現在的太宰治能對著他鄭重地說聲謝謝,這人活到現在終於懂得了不要隨便踐踏別人的一顆心,不管是好心還是真心,那雙鳶色眼睛暗到了極致,被燭火照著也能有點亮,也終於不再扯出能嚇壞愛麗絲的笑容,而是換上溫和而又平靜的微笑,眉眼都柔和了許多。

只是以他的地位,已經沒人再能接觸到他了。

“太甜了。”中原中也說:“下次不買了。”

“我覺得還好。”

中原中也看著太宰治又切了一塊,垂下眼睛斯斯文文地吃完,又切了一塊,又切了一塊,這人臉色蒼白,笑容倦怠,一只眼睛被繃帶裹著,蓬松卷曲的發絲遮住額頭,在太宰治切第四塊的時候他提前挪走了蛋糕:“沒讓你把它當正餐吃。”

太宰治笑了笑,用紙巾把叉子擦拭幹凈,放回碟子,港口黑手黨首領的那張臉還是很漂亮,以中原中也的挑剔審美也找不出任何毛病,他的確長得很好看,一張臉、一具身體終於徹徹底底地長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他按住了旁邊的咖啡機,等著苦澀的黑色液體裝滿玻璃杯,他聽見中原中也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你也對那小鬼差不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