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2/3頁)

他對森鷗外挑選他作為共犯並不例外,他們無論產生再大分歧,最終也依舊會殊途同歸,不是因為他被森鷗外教導出了相似的思維模式,而是從一開始,他就和森鷗外太過相像,以至於他連責怪森鷗外的理由都找不到,如果不是織田作,換成他也照樣會這樣布局——所以最後只能將這些情緒歸結於憎恨。

憎恨森鷗外總比憎恨他自己好吧?

三年前,對他來說已經是六年前,他成為森鷗外的共犯已經有整整六年,他原本以為森鷗外在坐穩首領位置以後第一時間就會殺了他,可是沒有,僅僅是第一個三年之後森鷗外試圖把他趕出去,按理說他早就知道森鷗外不會被任何……任何因素所影響,他的監護人的溫情教育向來只停留在表面。

他早就忘了自己第一次殺掉的人長什麽樣,只是依稀記得那人求饒的哀嚎很吵,但他記得那只總是執著手術刀的手是怎樣強硬地將槍塞到他手裏,握著他的手指移動到扳機,瞄準,再慢慢扣下。

“哢噠。”

握槍的手被後座力震得生疼,他沒拿穩那東西,哐當一聲掉到地上,槍管的熱度還沒散去,近距離射擊導致血液濺了他一身,森鷗外的白大褂也濺上斑斑點點的紅,之後男人從容地俯身將那支槍撿了起來,打開餐桌上的禮盒,禮盒內部空無一物,他把槍放進禮盒,又紮了個漂亮優雅的蝴蝶結。

“生日快樂,治君。”

那個禮盒森鷗已經買回來放了很多天,他一開始還興致勃勃地猜測過今年的生日禮物會是什麽。

森鷗外則注視著太宰治襯衣領上堆著的頭發,即使這孩子長大了不少,但發絲的觸覺卻始終沒有變過,柔軟而又蓬松,發尾打著點卷,和港口黑手黨留下赫赫功績的幹部大人很不相配,那個用血與火刻下不朽豐碑的年輕黑手黨不應該看著如此柔軟。

他想起了那天愛麗絲在書架上翻書,從書頁裏面掉下來的照片,照片是最簡單的拍立得相紙,因為沒有妥善保護已經顯得很舊,明明沒過去多久,時間流速對孩子與大人都不相同,十年足夠讓一個孩子脫胎換骨,但對他來說卻近得猶如昨天一樣。

照片上的太宰治相當可憐,慘兮兮的,穿著病號服裹在被子裏,剛被敵人抓住拷問了半天,被他救出來的時候還固執地扯著他的袖子要麻醉針。

出於讓小孩長個教訓的想法,他裝模作樣地把太宰治送上了救護車,一點良心都沒有的小孩醒來以後一句話都沒說,先是拔槍對著他砰砰開了三槍,之後他提溜著太宰治去訓練場強化自保能力,結果被這人耍賴式地偷襲了一拳。

森鷗外摸了摸左眼的眼眶,啞然失笑。

果然還是留不住,他嘆息著想。

轎車沉穩地行駛在公路上,窗戶玻璃裏面的街燈倒影一盞一盞地劃過去,森鷗外思索著之後的作戰計劃,太宰治的搗亂不得不讓他重新規劃自己的布局。

說到底他對太宰治為什麽會和他鬧脾氣並不感興趣,對他尖銳的態度也習以為常,畢竟太宰治本來就是個渾身尖刺的孩子,從小到大一點沒變,他只是需要確保太宰治的自毀傾向不至於影響他的計劃。

僅此而已。

“森先生。”

這句森先生聽著包含了太多的情緒,森鷗外被打斷思路,詫異地側過臉,見到太宰治微微動了動唇,像是想說什麽,但等了半天也不見下文,他也不催促,只是等太宰治願意開口為止,而太宰治對上男人深長而又柔和的視線,卻率先垂下眼睛,半晌,他平淡地笑了笑。

“沒什麽。”

森鷗外注視了他一會,也移開視線:“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

太宰治當然沒有早點休息,此刻離天亮只不過幾個小時,他不像中原中也那樣為自己置購了房產,如果他不打算隨便找個地方住一晚,那麽他能回去的地方只有兩個,一個是港口黑手黨大樓屬於他的幹部辦公室,另一個是鐳缽街的房子,前者他不想去,後者太遠了。

在街上溜達了幾步,他最後決定去中原中也的酒吧消磨時間,安全是一方面,還不用結賬,最重要的是他知道這個小矮子在酒窖收藏了幾瓶不錯的威士忌,結果他一跨進門就瞅見幾個漂亮女士圍在墻邊說些什麽。

他莫名其妙地一擡頭。

太宰治與狗不得入內。

配圖是個被剁掉魚頭的青花魚。

太宰治:“……”

有幾個坐著喝酒的人——他估摸著是中原中也的部下,見了他臉色唰地就變了,估計是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他,聘請的店主和侍應都是和港口黑手黨沒關系的人,有個壯碩的男人在他走近的時候差點掉下去,他在四周看了一圈,掀起大衣坐到店主對面:“我是中也先生的朋友,今天他準備請客,但他有事來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