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惡心、無聊,庸碌、無趣。]

[拙劣到好笑的地步。]

憤怒和絕望攀登到頂峰,禪院蓮反而詭異地冷靜下來,他放下雙手,垂著頭,盯著地板的視線逐漸蒙上一層紅色。

“為什麽是我。”他低聲說。

“如果你想尊重前輩,有那麽多人——為什麽是我。”

太宰治愉悅地勾起嘴角:“嗯,為什麽呢,啊,為什麽會是蓮先生呢。”

他側了下臉,隨口回答:“沒有理由,因為蓮先生實在太平庸了,平庸到即使是我都忍不住心生憐憫呢。”

禪院蓮垂著頭,久久沒有出聲。

“……是嗎。”

這句話成了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中年男子眼角幾乎裂開,臉頰漲紅:“就是這種無聊的理由——小子,你太傲慢了,你會在絕望裏哀嚎自己為何如此愚蠢,你將會看到你這輩子都不曾想象的恐怖——!”

“我的術式齒甲流,會將扭曲的咒力作用於比我弱的物體,若是生物因此產生死亡的念頭,就會成為我的意志延展。”

他盯著太宰面容姣好的臉,五官扭曲:“我已經開始期待你痛不欲生地求饒了!”

太宰慌慌張張地舉起手:“啊,好可怕,伏黑君,這是什麽呀?”

“蠢貨!”伏黑惠黑著臉,拔高聲音:“術式公開可以提高術式的力量!”

“好厲害,哇,好厲害。”太宰幾乎要變成星星眼:“蓮先生果然是個坦蕩的好人!打架前還要告訴對手自己的招式——”

伏黑惠:……

“別鬧了,虎杖會保護你。”他一臉不爽,擋在太宰治身前驅使式神:“即使他的齒甲流限制很多,只能作用於比他弱的人,但是對於非咒術師的你……”

“伏黑君,不要多管閑事。”

伏黑惠眼前一花,等回過神來,發現太宰已經悠哉地從他身旁跳了過去,他下意識伸手去抓,指尖卻和黑色的衣擺倏然擦過。

“玉犬!”他咬著牙召出式神。

齒甲流召喚出的墨色式神擁有與自己腫脹身軀毫不相符的靈敏,猛地回身,竟然閃過了玉犬,繼而又躲過虎杖悠仁的攻擊,張開巨口向太宰撲去。

“太宰!”伏黑惠大喊。

太宰輕飄飄地擡起手。

[——人間失格。]

漆黑如墨的怪物頃刻消失殆盡,時間驀地按下中止鍵,寂靜取代喧鬧,一瞬間如光如電,除了太宰治,所有人的臉都換上難以置信到呆滯的表情。

發生了什麽?

碎墻落下一片磚石,哢噠一聲。

禪院蓮喃喃囈語:“為什麽、怎麽……為什麽?”

“呀。”太宰治忍俊不禁地露出笑容,繼而笑出聲,笑得前俯後仰,雙手收在衣兜裏,身體都晃晃悠悠的:“啊呀,蓮先生。”

“我的術式名為汙濁。”太宰抽空喘了口氣,聲音裏的笑意濃厚得快要溢出來:“如果說要術式公開的話——汝、容許陰郁之汙濁,勿復吾之覺醒。”

伏黑惠愣了愣:……哈?

他愣是被太宰的術式公開從震驚中打醒,感覺類似於被闖入自己家的野貓打了一晚上。

長這麽大,他頭一次聽到比五條悟的雞掰術式還迷惑的術式公開。

“簡單來說,就是我比蓮先生要強啊。”太宰終於收住了笑,很突兀的,他輕輕巧巧地向右一側,鉗住身後襲來的那只手,再極有技巧地一扭,對方猝不及防,像只水泥袋一樣摔落到地上。

“你說是嗎,造花。”

他松開咒靈的手腕,低下身體,神情再次變得憂郁:“真不走運啊,很痛苦吧,每時每秒都恨不得死掉,能感知到外界,能聽到能理解,卻不能做出反應。”

“變成這樣,人生就完蛋了吧。”

咒靈抖抖索索地伸出手,手指屈伸,如鉤如爪,胡亂向前摸索著。

[好痛苦。]

[我為什麽要經歷這些,是我做錯了什麽?為什麽總是我,我不明白。]

——被撕碎的畫,泡在水池裏的書包,故意被打翻的顏料,扯得生疼的頭皮,混雜著沙石的便當。

[我從來沒招惹過任何人,我只是縮在小角落裏,即使這樣,為什麽厄運還是降臨到我身上。]

伏黑惠呼吸一滯:“喂,太宰!”

虎杖悠仁的身體很突兀地顫了一下:“……太宰同學,你什麽意思?”

太宰治專注地凝視著咒靈的臉,聲音溫柔到快要溺出水來:“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只是因為我寫了本書,造花又恰好是溫柔弱小的人,就要受到這種莫名其妙的對待。”

“太宰,你到底在說什麽!”

“伏黑。”他身旁,虎杖悠仁低垂著頭,雙拳緊握,聲線顫得厲害,身體隱隱約約也在顫抖:“……造花他。”

“——其實是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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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黑惠某一刹那像是被巨石砸中額頭,天旋地轉,眼冒金星,磅礴的不真實感沖刷著他的理智,記憶回溯,一幕幕畫面扭曲著鉆開他的大腦,再把他活活剖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