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正值晌午,烈日炎炎。

佘宴白與敖夜在附近走了不過一刻鐘,蒼白的臉頰就毒辣的日光曬得微微泛紅,瞧著終於有了幾分常人的康健,但眉宇間卻染上了一絲倦意。

佘宴白挺直的腰背漸漸軟下來,不知不覺就與敖夜拉近了距離,先是纏上他的手臂,接著把身體貼上去,整個人都由他拖著走。

他體溫低,離得越近身上的涼意便越明顯,倒是驅散了敖夜一身的熱意。

敖夜側目,墨黑的眸中浮現出星星點點的笑意,“回去?”

再不回去,他怕佘宴白這個冰雪造就的人就要在烈日中融化了。

佘宴白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有氣無力道,“也好,太熱了。”

他一條蛇,即便活了千百年,仍擺脫不了深植在骨子裏的本性。

冷了,想冬眠。熱了,還想夏眠。

敖夜半蹲下來,說道,“上來,我背你回去。”

有人代步,佘宴白自然不會拒絕,往敖夜背上一趴,雪白纖長的雙臂圈住他的脖子,懶洋洋道,“回頭要是叫你那小太監瞧見,又要搖頭嘆氣了。”

“不必管他。”敖夜想了想道,“在我面前,你只管做你自己。”

脖頸上的手臂像浸過水的玉,絲絲涼意順著兩人相貼的肌膚鉆進敖夜體內,不過須臾,他便通體清爽。

然而回去後,府衙大堂前除了懷抱油紙傘、一臉哀怨的小太監福安外,還多了幾個熟悉的人。

正是把興州的事處理妥當後匆匆趕來的孟天河,以及神情忐忑的阿寧父子。

“天河見過殿下!”孟天河朗聲道,“殿下吩咐的事,天河皆已完成。”

阿寧父子跟著行禮,阿寧張了張嘴,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他爹拍了下頭,不得不咽下。

“他們怎麽也來了?”

敖夜看到阿寧父子時不禁皺了皺眉,嚴厲地瞥了孟天河一眼。

阿寧他爹知曉的事太多,就算過往掩藏得很好,但只要和他有過接觸,難免不會引起柳氏的注意。他們父子多在這裏留一天,便會多一分危險。

“這個嘛,請容天河稍後向您稟告。”孟天河縮了縮腦袋,目光掃過周圍一圈人,示意不方便當著眾人的面說。

“隨孤來。”

敖夜背著佘宴白走到堂內公案後,把他放入椅中,自己則負手立於一旁。

孟天河獨自進去,阿寧父子則留在原地聽候吩咐。

福安朝裏面望了望,心知他亦不能進去,便湊近阿寧父子。

“兩位莫非與太子殿下相識?”福安好奇道,“在哪認識的?也是興州?”

阿寧的爹爹把阿寧擋在身後,恭謹道,“我們不過是有幸被殿下與佘公子救助過的一介草民罷了。”

再問別的,他便閉口不言了。

阿寧更是躲在爹爹身後,一問就搖頭,再問就把頭埋進爹爹懷裏。

大堂內。

孟天河瞟了瞟佘宴白,吞吞吐吐道,“殿下,天河要稟告之事幹系重大,能否請佘公子暫且離開?”

敖夜回首,佘宴白擡眸,兩人對視片刻後,敖夜率先移開眼,道,“你盡管說,不用刻意避開宴白,他乃可信之人。”

佘宴白眨了眨眼,往後一靠,雙手抱胸,笑盈盈道,“說吧,我聽著呢。”

這一瞬間,孟天河意外地體會到福安曾經的心情。不過礙於敖夜態度堅定,猶豫片刻後,孟天河選擇相信敖夜的眼光。

孟天河從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雙手送至案上,鄭重道,“先請殿下過目。”

敖夜甫一拆開,看見上面熟悉的字跡便是心中一冷,待看到信末的一方紅色印記後,怒意已在眼底聚集。

這世上若說誰迫不及待地想要他的命,除了三皇子敖稷別無他選。

即使敖夜早就猜到是他,可此刻真的證實後,也不免心緒起伏。

如今,敖稷覺得他礙眼,便想方設法地謀害他。那宮裏的柳貴妃會不會哪日也覺得他母後礙眼?

想到這,敖夜臉色一沉,捏著信紙的力道大得差點把它捏爛。

佘宴白見狀,擡腳踢了踢敖夜腰側的佩劍,笑道,“再捏,那信就要壞了。”

敖夜回神,手上的力道松了些,嘆道,“我失態了。天河,你繼續說。”

“殿下,我去興州殺了柳明志後,他那瘸腿的兒子受了刺激,發了瘋似的大喊大叫。說什麽三殿下一定會讓您的命留在這兒。我尋思不對,便仔細搜查了他們的東西,果不其然找著了這封密信。”孟天河垂在身側的手捏成拳頭,怒道,“我來之前,我父曾說過殿下處境堪憂,不想殿下實際面對的境況遠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危險。唉,這些年殿下受苦了。”

敖夜垂下眼簾,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折好信再裝進信封,“這事你暫且壓在心底,莫對旁人透露。”

受苦?那倒不至於,不然也不會令某些人恨得想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