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五章 最後的挽歌(上)

“明天菲利普就到巴黎了吧。”路易對邦唐說:“派個使者過去,告訴他,讓他在楓丹白露或是盧浮宮休息幾天再回來,別以為自己還是個年輕小夥子,總是忘乎所以地連續騎幾天的馬,通宵賭博或是跳舞,他該修身養性了。”

“殿下若是聽到您這麽說,”邦唐藏起笑意:“準會不滿地抱怨,他一向認為你說的,什麽十點前睡覺,七點鐘起床,每天都要吃蔬菜少喝酒之類的,應該是蒂雷納子爵或是旺多姆公爵這樣年齡的人該做的事情。”

“可就算是旺多姆公爵與蒂雷納子爵也沒乖乖聽話。”路易從成疊的文件裏擡起頭來說,他也有點無可奈何,在這個時代,人們畏懼死亡,也畏懼注定了會帶來死亡的衰老,無論是平民,還是親王,越是年老的人反而越要縱情歡樂,肆意放縱,仿佛如此就能趕走死神似的。

也因為路易十四是太陽王,他節制又規律的生活才不至於被人詬病,若是換做一個普通人,他會被嘲笑就像是個苦修士,人們也會覺得他不近人情,性情乖僻。

“那麽,邦唐,”路易說:“如果他立即回到凡爾賽就算了,他若是留在了楓丹白露或是盧浮宮,你要代我看著他,別讓他舉行舞會。”他舉起羽毛筆頂著下巴:“不,等等,還是讓使者告訴他,他去了那麽多日子,我很想念他,叫他乘坐馬車回凡爾賽吧。”

對國王難得的出爾反爾,邦唐不由得會意地一笑,鞠了個躬就退下去了。

——

“您有一個好兄長。”

奧爾良公爵轉過頭來,看著身邊的不速之客,馬車在奔馳,月光從車窗投入,卻始終沒能照到對方的面孔,甚至是一根手指:“不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輕聲說道,“你才會選擇了我麽?”

“是啊……”來人說:“不過這並不是唯一的原因,殿下,您有著絲毫不遜色與您兄長的能力與天賦,如果在38年誕生的不是路易而是菲利普,法蘭西也未必會比現在更差。”

“你這麽說可就大錯特錯了,”奧爾良公爵的眼睛冷得就如同冬天的刀劍一般:“先生,如果是我,你就不會在這裏——我沒有兄長的寬容,也沒有他的膽量,對於你們這種……”他停頓了一下:“不安定的因素,我會竭盡全力地把你們從我的世界裏刪除出去。”

“單就這句話您就很有膽量,”來人說:“不過我們與人類有著共同的根系,我們是在一條樹枝上的兩只果實,殿下,除非您殺死所有的人,才有可能讓該隱的後代徹底地覆滅,這點您應該知道,您的兄長也知道——雖然您的兄長幾乎已經是歐羅巴的主人,人們稱他為凱撒,就像是第一個凱撒,他沒能奈何我們,您的兄長也不例外,我們會與你們長居地共存下去,哪怕是在一千年後。”

“所以我向你們妥協。”奧爾良公爵說。

“我現在擔心的是您的兄長是否願意向我們妥協。”來人說:“不過我已經請來了提奧德裏克親王與阿蒙親王作見證。”

“是啊,終究你們才是同族。”

來人看了奧爾良公爵一眼,終於還是沒說出那句話。

——

馬車駛入凡爾賽,此時已是黑夜,奧爾良公爵擡起頭來,注視著渾圓的月亮,他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否是個錯誤,但有些時候,一些事情,你明知是錯的,還是必須去做,就連他的兄長路易十四,歐羅巴的太陽王也無法避免,遑論是他呢。

“兄長還在書房嗎?”他已經看到那裏的燈還亮著。

“陛下近來正在忙碌於夏爾殿下正式進駐托萊多之事。”邦唐低聲說:“還有馬德裏,一樣需要組建起一個得力的行政機構。”不然留下的空白地盤肯定會被別人迅速占據,如果只是為了爭權奪利就算了,但若是哈布斯堡的殘留勢力就會變成一個很棘手的問題。

“是啊,”奧爾良公爵奇怪地嘆了口氣,讓邦唐來看,像是如釋重負的樣子:“戰爭結束,卡洛斯三世的正統性毋庸置疑——西班牙也應當被歸入到正確的軌道裏來了。”

“那會是一條漫長的道路。”邦唐說:“不過我們的小殿下還很年輕,他又有一個強大的父親與一個可信的叔叔。”

“所以兄長應該會答應嘍?”奧爾良公爵說:“邦唐,我想去托萊多。”

邦唐吃驚地擡起頭來,但這時候奧爾良公爵已經大步向國王的書房走去:“端一壺咖啡來!邦唐!”

還有一小時就十點了啊,邦唐在心中哀鳴道,但奧爾良公爵,王弟菲利普對國王陛下從來就是特殊的,果然,邦唐把一大壺咖啡送進去的時候,國王陛下已經在公爵的服侍下收拾了文件,擦了臉,從書桌後的靠背椅轉移到更舒服的扶手椅上,看來要和公爵進行一番長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