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九章 白色與紅色(下)(第2/3頁)

誰都知道在未能全面機械化之前,要照看十來畝田地就可能要一家子好幾個勞力一同出動,這還是有耕牛的情況下,沒有耕牛的人家就更別說了,但放牧羊群,哪怕是要放幾百只,需要幾個人?一個,兩個還是三個?頂多加上幾條狗。草地更是只要隨手撒點草種就行。

一旦舍棄了農業,轉向養殖業,勞動力一定會滿溢出來,可路易也要說,既然如此,作為國王,國會議員,大臣,你們難道不該先做好準備,定下計劃,用行政與暴力手段讓工廠主與商人吃下這批人口嗎?甚至只要略微提高一點工資,一個紡織工人就能養家活口,接下來,只要二十年,或是三十年,人口就會隨著經濟體系的變化而緩慢下降到一個合理的數字的。

但英國的大人們就不,就不,路易甚至要懷疑,他們是不是依靠著踐踏民眾來獲得那種猶如上帝般能夠隨意操縱他人命運的快樂感覺的。

路易輕輕搖了搖頭:“所以,我之前所說的所有的一切,都會是法國人與印第安人共享,你們可以在我們的礦洞中做工,也可以居住在我們的城鎮裏,可以用我們的煤炭與凈水,你們的孩子可以在我們的學校裏接受教育,你們的病人可以在我門的醫院裏接受治療,你們可以走進我們的商店買東西,也可以向我們的官員尋求幫助與支持,向我們的士兵與將軍並肩作戰,你們甚至可以讓我們的銀行為你們保存珍貴的資產。”

“但這片土地原本就是我們的。”羅爾夫說:“你們將它們奪走,然後還給我們一部分,這難道不夠奇怪嗎?”

“我聽說印第安人時常會聆聽風的聲音,關注煙霧的顏色與去向,接受來自於自然的賜福與懲罰,你們不會去幹涉命運的安排,阻止殘酷的生存競爭——那麽,現在請您告訴我,當你看到一群灰狼正在狩獵野牛,那些虛弱的,年老的,幼小的或是殘疾的野牛翻滾著倒下,發出毛骨悚然的慘叫,鮮血從傷口中噴出,你會覺得它們是不道德的嗎?”

路易舉起一只手,阻止羅爾夫繼續說下去。

“現在的印第安人就是那群野牛,而我們,無論是英國人還是法國人,都是捕獵你們的人,很不幸,也許給你們足夠的時間,你們能夠走出封閉的藩籬,成就自己的文明,但——命運如此,先生,你們沒有先進的武器,沒有足夠的戰士,沒有充足的補給,你們四分五裂,各懷心思,哪怕在這樣危急的時刻,你們都沒有糅合在一起,成為一股僅對外的力量。”

“你們沒有時間了,”路易低聲重申道:“所以,你們只能選擇一個不那麽貪婪的獵手。”

他與羅爾夫說了有關於那些“羊吃人”的事情,“這是英國人對他們的同胞做出的事情,你如何還能對他們抱有幻想?你也應該察覺到了,與西班牙人,與法國人都不同,他們從未想過與你們共存,他們——當然,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徹底地將你們從版圖上抹去,你們的文化,你們的語言,你們的子孫後代,都將消失在歷史的河流裏,不會有人記得你們的輝煌,也不會有人記得他們的罪惡。”

“但我們是不同的,”路易接著往下說道:“羅爾夫,法國人也許也不算什麽好人,但我們要比英國人多一點底線,道德,與一些浪漫的思想,這點你只要與巴黎的人們多接觸一下,就能知道了。”

這點路易還真不是在說謊,法國人現在對印第安人的印象——除了那些熱衷於奴隸貿易的少數人,都還停滯在報紙與刊物上,也不知道是英國人有意為之還是怎麽,他們描述的印第安人幾乎和野獸沒什麽區別——他們從來不會說,印第安人有自己的語言,自己的文字,自己的圖騰(紋章),自己的傳統,自己的法律,以及愛情、親情與友情——他們一力將印第安人醜化或是淡化,以至於最初不那麽在意殖民地的法國人也受到了很深的影響。

但從今天起,因為路易十四的恩賞與親近,法國人一定會一擁而上,急切地想要和他們接觸,羅爾夫能說英語與法語,“牛角”與其他印第安人也會說法語,他們之間的交流不會有什麽阻礙,而人與人一旦有了交流,就很難如之前那樣毫無負擔地做出殘酷的行為了。

就像是兩國交戰的時候,一定會彼此瘋狂嘲諷與詆毀,將對方的軍隊速寫成一群死有余辜的魔鬼。若不然呢,人都是有同情心與同理心的,若是意識到對面戰壕與隊列裏也是一個與自己一樣活生生的人,士兵們只怕很難扣下扳機。

還有如之前所說,法國的移民要比英國的移民更多了一份從容,他們是去謀一份額外的財產的,並不是毫無退路,到現在,國王的佛蘭德爾與北荷蘭還不算是被完全填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