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 托萊多的大主教與馬德裏的唐璜公爵(上)(第2/3頁)

當初的暴動雖然還是被平息了下去,但就算給了大主教沒有絲毫掣肘的權力,他也要用余生來洗脫卡洛斯二世帶給民眾的汙穢與罪孽,更何況,在路易十四為卡洛斯三世加冕之前,他還在和唐璜公爵,哈布斯堡一派的貴族,以及帕蒂尼奧一系你爭我鬥,難分勝負呢。

民眾們對上帝的愛不容置疑,但對教會的就很難說了,他們可不明白宗教裁判所的大人與教會中的大人有什麽內情,什麽糾葛,什麽不同……教士們曾經樂於用宗教裁判所這根沉重鋒銳的鞭子來抽打、威懾民眾,現在也要承受這柄武器反噬後帶來的傷害。

“一群愚昧的畜生!”一個教士宣講到口幹舌燥,但得到的回應還是寥寥無幾,讓他情不自禁地罵了一句,並且吐了一口唾沫。

落在大主教袍子上的唾沫只有一星半點,但出於憐憫,他還是提醒了一句:“可敬的先生,”他對那個教士說道:“知道上一個這樣稱呼他們的人怎麽樣了嗎?”

“怎麽樣了?”

“角鬥場裏還留著他的油脂和骨灰呢,你去就能看到,”大主教描繪道:“黑黑的一片,可清楚了。”

“……”教士瞪大了眼睛,他顯然不是托萊多的教士:“你在胡說八道吧。這裏是托萊多。”

“對啊,”大主教說:“這裏是托萊多。”他發出期期的笑聲,走回了自己的宅邸,他的宅邸裏住滿了教士,但奇異的是沒人注意到他,他回到房間,精疲力竭,甚至沒有氣力脫掉偽裝,他想起他看到的民眾,一個個身形枯槁,面容慘白——他想不起他們應該是什麽樣子,但他仿佛還記得腓力四世才即位的那幾年,那時候他剛成為大主教,正是志滿意得的時候,那時候的托萊多也沒有被糟踐到現在這個樣子,貴族們在山地間建起自己的堡壘與宮殿,平民們一個節日接著一個節日地慶祝,從聖安東的火把節,到鮮花馥郁的貞女節,再到奉獻鵪鶉與兔子的聖徒節,相互施舍的賽維拉山區節日,一月份的狂歡節,二月份的戲劇節,復活節人們要去朝聖,聖喬治節在四月份,還有聖馬可節,在那天人們都要吃雞蛋香腸餡餅,還有各種朝聖活動……傳道聖徒紀念日,人們讓大白鵝賽跑,狗和兔子相互追逐,跳舞,歌唱,模仿基督降臨的那一時刻……

從什麽時候開始,這些都消失了呢?當然,它們當然會消失的,當人們的口袋裏再也掏不出一個子兒,孩子們餓得面黃肌瘦,母親要在晚上睡覺的時候“誤壓”死身邊的嬰孩;年輕的戀人被迫告別,男孩在泥濘的戰場上發出最後一聲呼喊,女孩為了一家人的生計要去做不道德的買賣,教士們卻在晃動著贖罪券與募金箱們恐嚇信徒為了自己和家人能夠上天堂而榨盡最後一點血淚的時候……

誰還能有力氣,有多余的錢財,有那個心思去歡笑,去玩樂呢?

教士、貴族、國王,他們輪番享用著這枚甜蜜的果實,但誰能想到,它也有徹底幹癟的那一天呢?它曾經富有得如同地上鋪滿黃金,樹枝上掛滿鉆石一般。

大主教甚至不能苛責任何人,包括腓力四世,因為他自己也沒注意到。好笑的是,他第一次注意到托萊多的民眾已經退到了懸崖邊緣的時候,居然還是因為自己的弟子,他曾經因為阿爾貝羅尼的背叛憤怒過,不,現在想起來,應該是因為驚恐而升起的畏懼所偽裝成的怒意吧。

“篤篤。”

“我誰也不想見。”大主教說:“先生們,我要獨自安靜一會。”

門外的人停了一會,但沒走,幾秒鐘後,門被打開了,大主教氣惱地看過去,然後露出了驚愕的神色:“阿爾貝羅尼?”

“是我。”阿爾貝羅尼說。

——

“英諾森十一世已於三日前,蒙主恩召,進天家去了。”

這個消息,路易十四知道的比托萊多大主教還要早,畢竟他身邊和已經成為紅衣親王的以拉略都有快捷的通訊手段,英諾森十一世去世的時間可能要比以拉略知道的還要早些,畢竟羅馬教會的樞機主教們早已把控住了梵蒂岡,以拉略根基薄弱,能夠做到的也只有勉強與其抗衡,不至於落到如巴拉斯那樣的地步。

他還要保護就在羅馬的修道院裏避世的前西班牙王後,利奧波德一世的長女——畢竟前者身份敏感,就算她與卡洛斯二世解除了婚約,但如果有人劫持了她,並逼迫她承認卡洛斯二世與其有一個合法的婚生子——當然,這種結果在已經被宣布婚姻無效的情況下很難達成,但有些時候,他們只要能夠攪亂一池凈水就足夠了。

路易十四當初將被大主教送到法國的阿爾貝羅尼轉手派到了羅馬,可沒想到這孩子能起到什麽作用,但令人驚訝的是,他確實為自己在某個西班牙籍的紅衣主教那裏找到了一份工作,他生得秀美(要不然大主教也不會一眼看中一個園丁之子),生性機敏,在大主教身邊的時候也受到了系統且深刻的教導,很快就取代了對方身邊的小侍從,成為紅衣主教時常拿來炫耀的“物品”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