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 托萊多的大主教與馬德裏的唐璜公爵(中)

有幸成為第二百四十三位教皇的人如許多人期待的那樣是個意大利人,這不值一提,值得讓人們談論一番的是他的年齡正卡在教皇選舉年齡的邊緣,也就是七十九歲。

梵蒂岡的七十名紅衣親王中,兼具意大利籍,親哈布斯堡,並且對法蘭西有著幾分惡意這三個特點的主教大人並不少,但選中了這位,很有可能與正在進行的西班牙王位繼承權戰爭有關。

羅馬教會諸人對法國的不滿由來已久,但因為之前的教皇英諾森十一世是與路易十四達成交易後即位,一直在努力從中斡旋,緩解法國與羅馬教會的關系——路易十四能夠在之前的二十年裏不怎麽受羅馬教會的牽制,這位大人功不可沒,但現在看來,很難說英諾森十一世的死亡是上帝的旨意。

特意聲明,我們在這裏沒有詆毀羅馬教會的意思,畢竟意外處處都有。

讓我們重新回到原先的話題,之所以說這位大人的年齡與他被選中有關,是因為西班牙繼承權戰爭到了現在這個地步,羅馬教會以及其盟友已經無法承載再一次突如其來的變故,為了保證這個教皇不被法國國王收買、威嚇或是自作聰明地與其達成協議,他們選中的教皇又老又蠢,失聰又盲目,哪怕是一個木偶代替他被放在教皇的寶座上呢,也要比他更靈巧一些,有了這位大人坐在教皇的寶座上,才能保證羅馬教會的立場能夠始終與利奧波德一世保持一致。

但亞歷山大八世雖然夠老,卻沒有老年癡呆,他很清楚,法國國王從聖路易之後就沒對羅馬教會再有什麽深沉的愛意,尊敬更是提不上,畢竟在宗教改革前,羅馬教會簡直就是一個活地獄,改革後,也不過是從糞池變成了泥沼,何況歷屆教皇一直在孜孜不倦地試圖奪回法國國王從他們手中篡奪的權利,也就是宗教稅金,遺產稅,聖職任免權等原本掌握在教皇手中,如今卻被法國國王牢牢握在手中的東西。

如果他按照那些紅衣親王的要求去做,路易十四即便此時動彈不得,難道還能永遠動彈不得嗎?太陽王哪怕失去了西班牙,他依然擁有荷蘭、佛蘭德爾以及原本的法蘭西這樣一個龐然大物,重演阿維尼翁事件也不是不可能,到時候,教皇又能仰仗誰的權柄與路易十四對抗呢?

在數百年後,會有一個偉大的人輕蔑地詢問:教皇有幾個師?亞歷山大八世也很想問問那些紅衣主教,如果他們激怒了路易十四,誰能阻止法國軍隊進入梵蒂岡?畢竟誰都知道,那位心中可能是……

有趣的是,咒罵路易十四“不虔誠”的人很多,但羅馬教會卻一直緘默不語,甚至回避——就如同後世的人們戲謔地說,當有人指責你不如何的時候,你最好能夠被不如何。若是路易十四如聖路易,或是聖路易之前的法國國王對教會如同長女侍奉父親那樣虔誠,教會必然會對其頤指氣使,肆意淩辱,但正因為路易十四幾乎已經被證明是個無信者,教會反而對他更為忌憚尊重。

亞歷山大八世剛一即位,就有紅衣主教迫不及待地要求他否決法蘭西的夏爾對西班牙王位繼承權的正統性,亞歷山大八世一邊答應,一邊就“病了”,他在聖天使堡深居簡出,誰也不見,或者說,就算有人想方設法見到了他,他也是一副奄奄一息,隨時都要去見上帝的模樣。

紅衣主教們當然氣惱不已,但他們也是無可奈何,他們想方設法地掩藏了英諾森十一世去世的消息,又在一日一夜間就選出了新的教皇,就是為了借助信仰的力量壓制太陽王——法蘭西可是一個天主教國家。沒想到的是,亞歷山大八世在即位前一副混混沌沌,愚昧不堪的模樣,即位後倒是清醒——他知道一旦下了敕令,他就是那個現成的替罪羊。

阿維尼翁事件中的教皇蔔尼法斯八世上位的過程並不光榮,正如他的敵人詛咒的那樣,他如同狐狸那樣攫取了教皇的寶座,好似殘酷的獅子那樣統治梵蒂岡,卻猶如一條鬣狗那樣卑微地死去——當時的法國國王美男子腓力聯合了他的敵人科隆納家族在他出生的小城阿納尼抓住了他,剝掉了他的衣服,鎖上鐐銬,讓他倒騎在一頭騾子上——就像是對待一個卑劣的罪人那樣,除了這些,他還遭受了許多屈辱,以至於即便被釋放了(無人敢殺死一個教皇),他也很快在恥辱中死去了。

亞歷山大八世今天七十九歲,卻不妨礙他想要繼續舒舒服服地活下去,也不想讓自己的家族對上法蘭西的太陽王,他和他的家族固然都在意大利,但太陽王的私生子早就是托斯卡納大公的女婿,雖然托斯卡納大公有兩個兒子,但長子在巴黎,次子身體羸弱,他自己又因為罹患痛風,別說騎馬,連路都走不了,托斯卡納的人們已經很習慣被盧西安諾大人統治,無數聲音都在說,盧西安諾也許可以成為意大利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