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木匠約瑟(中)(第2/3頁)

奧爾良城中的木工行會首領杜波家就是一個最鮮明的例子,杜波在法語中是居住在森林邊的人的意思,有著這樣的姓氏的人,不是伐木工就是獵人,杜波家當然是前者,他們最早的時候為盧瓦河附近的領主效力,後來作為自由民遷徙到奧爾良,依然做他們的木匠活兒。

雖然沒有見過,但居伊聽父親說,作為奧爾良第四任行會首領的杜波確實是個好人,雖然手藝活兒不能算是最好的,但他是個虔誠的教徒,又是一個公正的議員,他在任的時候,沒有什麽可指責的,死去的時候,更是一個城市的木工都在為他哀悼——以至於他的兒子在後來的選舉中,用賄賂的方式戰勝了另一個候選人的時候,行會成員也沒太在意,反正首領是不是一個手藝出眾的人並不重要,他們要看的是他能不能為他們帶來利益。

他們不知道的是,罪惡的大門一旦打開,就再也沒有關上的可能了。

杜波的兒子更應該去做一個商人,沒人能比他更懂得如何“買進賣出”了,他從商人這裏收錢,也從匠師這裏時候收錢——以此來延長幫工與學徒的期限;更從後兩者身上收錢,如果他們不想將最能賺錢的那幾年葬送在匠師的作坊裏。另外,學徒晉升為幫工,幫工晉升為匠師都要給錢。

他也對外來的木匠收錢,不然他們就沒辦法在奧爾良立足,因為不在行會中的木匠不允許在行會中立足。

不僅如此,他不但控制了原材料與成品的買賣,到了今天,他的子孫還在控制新技術與新機械甚至新工具的開發與應用,簡單點說,就算是有了更好用的工具與技巧,只要杜波不允許,奧爾良裏所有的木工作坊就都不能用。木工們若是設計和造出——如約瑟造出的新紡車,沒有杜波的允許,不但不能拿不出賣,甚至不能制作和試驗……

這也是為什麽,約瑟要將新紡車偷偷摸摸地藏在家裏,而不是光明正大地放在作坊裏的緣故。

雖然國王的敕令還懸掛在城門前的公示架上。

“‘陀螺’你做的怎麽樣了?”居伊長老問道。

約瑟已經吃空了盤子,他謹慎地抽出一塊手帕來擦了擦嘴:“我已經做了十二個‘陀螺。先生,一抽就能轉得飛快。’”他轉動眼珠,打量周圍,現在已經過了吃飯的好時候,他們身邊的人不多:“但‘玩耍’的時候總要發出聲音,我的鄰居就是巴羅,您知道的,一個卑鄙無比的小人。”

“我已經從我的外甥那裏知道,陛下最快會在一個禮拜內抵達奧爾良城,到時候我就帶著你去覲見陛下。”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約瑟說:“向聖約瑟起誓,凡是國王賞賜了我什麽,我都要拿來作為對您的謝禮。”

“如果你的作品能夠獲得國王的青睞,”居伊瞥了他一眼:“我就得到了我該得的那份酬勞,所以你就別擔心了,我不是杜波那種貪婪的人。”

“當……當然,我……我只是,居伊先生……”約瑟漲紅了面孔,結結巴巴地解釋道,但居伊只是擺了擺手:“我不能過於頻繁地跑到灰白泥公寓去,但在我提出覲見的請求前,我還是必須看一眼的。”

“那樣東西大得很,先生。”

“那麽我就向您購買一件家具好了,衣櫃可以嗎,你把它運到我位於河邊的倉庫裏去。”

“……好吧。”約瑟猶豫了一下,他不敢將新紡車公開,有著很多原因,其中最有可能的是會被匠師或是行會首領乘機納為己有——這種事情非常常見,還有的就是為了避免後續的麻煩,後者很有可能來個一了百了,奧爾良城裏那麽多木匠幫工和學徒,少了一兩個有什麽可奇怪的。

約瑟敢冒這個險,第一是因為國王給的太多了,一筆可觀的賞金,一個作坊(包括房契與生產設備),還有,如果他願意,還可以到巴黎與凡爾賽去——約瑟天賦出眾,為什麽還沒能成為匠師,就是因為現在行會要求,匠師必須擁有作坊和工具,還需要一筆押金,一旦他的紡車得到了國王的許可,他就都有了;第二,就是因為居伊長老是難得的好人,他雖然嚴厲,苛刻,但在他的作坊裏,不折不扣地執行了學徒至多三年,幫工至多兩年的制度,如果有人無法支付成為匠師的錢,他還會給一筆貸款,他做了三十年的匠師,也已經給行會提供了七個匠師啦。

這也是讓杜波腹誹不斷的原因,學徒與幫工在作坊裏耽誤的時間越長,行會得到的利益就越多,付出的義務就越少,畢竟只有匠師才是行會的正式成員,因此居伊長老雖然近來在鏤空與拼接工藝上取得了一些不小的進展,卻因為始終無法取得行會許可,不能用在家具和畫框上,也不可能拿去賣給顧客。